为什么?顾言深,你到底想做什么?是迟来的忏悔?还是仅仅在确认这双酷似苏晨的眼睛是否安好?
就在我被他这反常的、令人心慌的举动搅得心神俱乱时,一个更轻、更柔软的触感,带着微微的湿润和滚烫的温度,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我的额角——那是车祸时被破碎玻璃划伤、刚刚结痂留下的一道凸起疤痕的地方。
一个吻。
一个轻得如同叹息、却烫得烙入灵魂的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滚烫的触感上。身体僵直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彻底停滞。
黑暗中,我清晰地听到了他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哽咽,像濒死的兽类发出的哀鸣。那滚烫的液体,一滴,带着灼人的温度,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我的额角,就在他吻过的地方,迅速洇开一片微小的、滚烫的湿意。
眼泪?
顾言深的……眼泪?
为了谁?
“苏晚……” 他的声音紧贴着我耳畔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浓重的绝望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祈求,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战栗,“求你……”
“看看我……”
“求你……再看看我……”
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狠狠砸在我的心上。额角被他眼泪灼伤的地方,滚烫一片,那温度顺着血液一直烧到了心底最深处。巨大的悲怆和一种荒谬绝伦的讽刺感瞬间将我淹没。
顾言深,在你终于肯低下高傲的头颅,流下眼泪,卑微地祈求“苏晚”再看你一眼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被你亲手推进这片绝望黑暗的人,究竟是谁?
是苏晨的影子,还是……苏晚?
黑暗里,我紧闭着嘴唇,任由那滚烫的泪痕在我额角慢慢冷却。心,却在无声地泣血。
顾言深的眼泪和他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更汹涌的浪潮便接踵而至。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病房。不再是深夜的幽灵,而是在白天,以一种近乎笨拙的、却又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重新介入我的黑暗。
起初是沉默的陪伴。他会在我病床边一坐就是整个下午,一言不发,只有他清冽的气息和偶尔翻动文件纸页的细微声响提醒着他的存在。那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胸口,让我喘不过气。
后来,他开始尝试笨拙地照顾。林姨递水杯时,他会抢先一步,把温热的杯壁塞进我手里,动作生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指节偶尔擦过我的手背,带着微凉的触感。他坚持亲手削苹果,我能听到水果刀划过果皮的沙沙声,时快时慢,甚至有一次停顿了很久,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他削到了自己的手指。林姨低呼着要接手,却被他一声压抑着烦躁的“不用”挡了回去。
最让我无所适从的,是他开始给我读东西。不是新闻,也不是小说。而是……一些零散的、他学生时代的笔记,或者一些晦涩的经济类文章。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平缓,努力咬字清晰,试图掩盖那份天生的冷硬和疏离,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刻意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