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他要去深山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修练成仙。
他要学那些道士，餐风饮露，听松观月。把所有的苦都炼进丹里，把所有的难都化在剑上。他要修出通天的本事，再也不用怕谁，再也不用求谁。他要站在云头上，看这人间像棋盘，看那些争名夺利的人，像棋盘上的棋子，来来去去，终究成空。
"对，就修练成仙。"阿东的嘴角，慢慢勾起一点笑意。
雨好像小了点，风里飘来桂花香。他想起小时候，奶奶家的院子里有棵桂花树，秋天一到，香得能飘出半条街。奶奶会摘下桂花，和着糯米粉蒸糕，甜得能粘住牙。
"奶奶，我要是成仙了，就接你去天上住。"他那时候总这么说。
奶奶就笑："好啊，奶奶等着。"
现在想来，奶奶怕是早就成仙了吧，在天上看着他，看着他这窝囊的一辈子，会不会心疼？
阿东的呼吸，渐渐慢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像片羽毛，穿过桥洞，穿过雨幕，往天上飞去。下面的人间越来越小，汽车变成了甲壳虫，房子变成了积木，那些让他头疼的事，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来世......一定修练成仙......"
这是阿东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发现了桥洞下的他。身体已经凉透了，脸上却带着点奇怪的笑意，像做了个好梦。有人报了警，查了半天，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只在他怀里，找到个磨得发亮的小木头人，是个道士的模样，手里拿着把小剑，剑身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仙"字。
后来，桥洞下又住过别的流浪汉，没人再提起那个五十岁的男人。
只有在某个起雾的清晨，有早起的老人说，看见桥洞上方来世再修练（续）
阿东觉得自己像沉在温水里，又像裹在云絮里。没有桥洞下的寒风，没有膝盖的钝痛，连呼吸都变得轻飘飘的，像从来没这么舒坦过。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耳边有细碎的声响，不是汽车鸣笛，也不是雨打纸箱，倒像是泉水叮咚，混着树叶沙沙的轻响。空气里飘着股清甜味，比他小时候吃过的桂花糕还让人心里发暖。
“这是……哪儿？”他在心里问，却发不出声音。
忽然，有片柔软的东西落在他脸上，带着点湿意。阿东猛地睁开眼——头顶是浓密的绿，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碎成点点金斑，落在他脸上的，是片沾着露水的银杏叶。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竟能灵活地蜷起。再低头看，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而是件粗布道袍，灰扑扑的，却干净得没有一点污渍。
“我……没死？”阿东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块青石板上，周围是茂密的山林，远处隐约能看见云雾缭绕的山峰，像画里的景致。
不远处有个小水潭，潭水清澈见底。阿东走过去，往水里一瞧，猛地愣住了——水面映出的不是那张爬满皱纹、胡子拉碴的脸，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眼清秀，只是眼神里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这是……来世？”阿东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指尖微微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