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我被会聘入长安。
只那一眼吗?
婚前三月,我收到他送来的信。字迹清隽如松,只说江南多雨,让我备好驱寒的汤药。信末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与那日的琉璃簪如出一辙。
我攥着手里绣了蝴蝶的娟帕,心中没有半分欣喜。
灯会上的惊鸿一眼,我确实忘不掉。
可嫁入皇家,非我所愿。
天威人臣,皆是君恩。
母亲亲手为我穿上了那件石榴红的嫁衣。
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织着缠枝莲纹,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母亲偷偷添了袖口的并蒂莲,针脚细密,藏着她半世的牵挂。
可我抚摸着那温润的布料,总觉得那红色艳得有些刺眼。
迎亲的队伍从长安来,红绸铺了十里路,可我的嫁衣终究不是正红。我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喧天的鼓乐,指尖冰凉。
掀盖头的那一刻,我又见到了他,玄色喜袍衬得他面色愈发温润,他说:“微婉,往后有我。”
萧珩之掀起盖头时,我看见他玄色喜袍上绣着的金龙,与我石榴红嫁衣上的缠枝莲,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可那时的我不懂,这“有我”二字,原是带着诸多前提的。
彼时天真,我一脚踏入了自以为的年少情深里。
2
王府的日子,比我想象中的平静些。
珩之待我极好,会陪我在月下读诗,会亲手为我描眉,会在寒夜里将我的手揣进他怀里。他从不提朝堂之事,只说些江南的趣闻,仿佛我们不是身披皇命的君臣夫妻,只是寻常的恩爱眷侣。
府里的下人都说,王爷对侧妃的宠爱,几乎胜过王妃恩宠。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总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像江南梅雨季的墙根,潮得发疼。
正妃苏柔是丞相之女,进府半年从未给过我好脸色。她总说我是江南来的小家子气,配不上王爷身份。
好在她从未过多苛责我,我从不与她争执,只守着自己的院落,看庭前花开花落。
那日我去给王妃请安,听见她在房里与人说话:“……母亲放心,那沈氏不过是父皇用来安抚江南士族的棋子,珩之心里有数。待我诞下王府嫡子,我苏家在朝堂之上……”
窗外的玉兰落了一地,我站在廊下,浑身冰冷。
原来那些温柔缱绻,都只是权衡利弊的伪装。
难怪这半年的宠妾之举,引起再难听的流言,苏柔也从未气过闹过,原来是他们夫妻二人早就盘算好的。
而我,明明不敢相信这无由来的恩宠。
可面对萧珩之,我做不到真正的清醒,也管不住胸口这颗心。
回到院里,珩之刚踏进我的小院。他见我脸色发白,伸手探我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又受了风寒?”
我避开他的手,声音发颤:“殿下,你娶我,是不是只因为我是江南沈氏的女儿?”
他眉头微微蹙起,“石头,去给沈侧妃请大夫。”
我盯着得眼睛,当然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
“你告诉我!”我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那日长安灯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