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道我嫁得好,小门小户,竟得了天家赐婚,一跃成为王府侧妃。
丈夫更是才貌双绝,温和仁善。
可他们不知道,父亲没有实权,我只得被迫远嫁长安。
更不知道,我那夫君并非仁善而是算无遗策。
他说他没有料到会失去我腹中的孩子。
可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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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微婉,生在江南的雨里。
那年杏花微雨,我蜷在母亲怀里听她念诗,廊下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父亲在天井里侍弄兰花的身影。那时我总以为,日子会像院角的青苔,年复一年在潮湿里慢慢铺展,永远不会干裂。
不经人事的年纪里,我以为这样的平淡会是一辈子。
直到十三岁那年的上元节,我遇见了一个人。
母亲说长安城的灯市是天下最盛的,父亲便带着我们全家北上。朱雀大街上流光溢彩,走马灯转出才子佳人的影子,我攥着母亲给的糖人,在人群里跌跌撞撞。
“当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稳。我仰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少年穿着月白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身后跟着几个仆从,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我的冒然,让静若深潭的眼眸里泛起波澜。
“多谢公子。”我慌忙抽回手,指尖却像被烫过一样发麻。
少年笑起来眸光胜过月华万千,从袖中取出一支琉璃簪,簪头是只振翅的蝴蝶:“看姑娘方才盯着这簪子看了许久,若是不嫌弃……”
“不敢。”父亲不知何时已寻来,将我护在身后,“小女无状,扰了公子雅兴。”
少年并未在意父亲的疏离,只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融入灯海。
我从父亲身后探出头,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那夜的灯明明灭灭,我却总想起他袖口沾着的墨香,像极了父亲书房里珍藏的古卷。
回到江南后,我常常对着窗外出神。母亲打趣我是不是动了春心,我红着脸否认,却在绣帕上绣了无数只蝴蝶。
我不敢认,只是心中冥冥地觉着,似乎有何处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十五岁生辰那日,媒人踏破了沈家的门槛。
父亲捧着圣旨的手微微发颤,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堂屋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沈氏有女微婉,淑慎端良,赐婚于三皇子萧珩之,择日完婚……”
我手里的茶盏“哐当”落地,茶水溅湿了裙摆。这才知道,原来那日长安灯市的少年,竟是当朝三皇子。
父亲的眼里,似有无数的话。
母亲握着我的手直掉泪:“婉儿,皇家婚事岂是儿戏?往后的日子……”
我知道她未说出口的担忧。三皇子萧珩之素有才名,却因生母早逝在宫中步步维艰。传闻他性情温和,可皇家之中,温和二字从来都带着刀光剑影。
父亲只是地方小官,沈家唯一功勋的就是祖上出过勤王救驾的大将军。因此哪怕父亲不会刀枪,沈家仍受江南不少士族尊敬爱戴。
他们的祖上,多少受过沈家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