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她被拐走了,有人说她跳了河。直到三个月后,槐安里那棵老槐树被雷劈了半棵,树洞里露出只白嫁衣的袖子,还有只红绣鞋。
那之后,槐安里就开始闹鬼。
三、嫁衣
我十六岁那年,镇上又出了事。这次是王家媳妇,刚嫁过来半年,疯了。
王家媳妇是外乡人,长得白净,说话细声细气。出事前三天,她去槐安里附近的井打水,回来就不对劲了,总是对着墙笑,嘴里哼着支怪调子,仔细听,正是那首《槐安谣》。
她男人把她锁在屋里,可夜里总听见她跟人说话,说什么"嫁衣还没绣好"、"等你好久了"。有天早上,王家男人推门进去,吓得瘫在地上——屋里挂满了白布,像办丧事,王家媳妇穿着件白得吓人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正用胭脂往眼角抹,见他进来,幽幽地说:"你看,我像不像苏姐姐?"
那衣裳,做得跟当年苏绣娘那半件嫁衣一模一样。
王家请了道士,道士在槐安里烧了符,念叨了半天,说这是"怨气缠上了",得把那东西的执念了了。他让王家媳妇的娘家人送来她的嫁妆,在槐安里巷口烧了,又让人挖开那棵老槐树的洞,往里灌糯米。
烧嫁妆那天,我偷偷跑去看。火光冲天,把槐安里的墙照得通红,烧到一半时,不知从哪儿飘来片白绫,缠在槐树枝上,风一吹,像只手在招摇。
道士突然大喊:"不好!"
众人抬头,只见那白绫上竟慢慢显出字来,是用胭脂写的,歪歪扭扭:"还我嫁衣......"
王家媳妇当晚就断了气,死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手里攥着根绣花针,针上穿着半截红线。
外婆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门。她坐在灯下,手里拿着块白布,一针一线地缝着什么。我凑过去看,是件小小的白衣裳,针脚细密,像件嫁衣。
"外婆,你缝这个做什么?"
她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磨砂纸:"给你留着。"
我吓得不敢再问。那天夜里,槐安里的歌声又响了,这次更清楚,像是有好多人在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合在一起,像场诡异的合唱:
"槐安里,深几许?
埋着多少女儿骨。
红烛灭,青丝枯,
等来一场白发送黑发......"
四、旧信
我考上大学那年,外婆走了。她走得很安详,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那把锈剪刀。
整理遗物时,我在樟木箱底发现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些旧信,还有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子,梳着发髻,穿着旗袍,眉眼温柔,站在槐安里那座青砖小楼前,手里拿着支绣花绷子。
是苏绣娘。
信是她写的,收信人是"文郎"。我一封封看,原来她和那教书先生是青梅竹马,先生去北平读书,说好学业结束就回来娶她。可民国二十三年夏天,她收到最后一封信,说先生在北平病了,让她等。
她等了三个月,没等来先生,却等来场大火。信里说,那天晚上她听见有人拍窗,说先生回来了,她提着灯笼去开门,就再也没回来。
最后一封信没写完,墨迹晕开,像滴眼泪:"文郎,我看见槐树下有件白嫁衣,是谁的?他们说你......"
后面的字被烧了一半,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