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猛地抬头,看见灵堂梁柱的阴影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她身上的嫁衣。那些目光冰冷、贪婪,像潜伏在暗处的野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她被安置在灵堂旁的耳房,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梳妆台和半旧的衣柜。沈知微卸下沉重的凤冠,铜镜里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当她解开嫁衣的盘扣,准备换上孝衣时,指尖突然触到衣襟内侧的异样。
那里藏着一根极细的银线,比她平日绣制贡品时用的苏绣线还要纤细。银线顺着针脚游走,在衣摆内侧绣出一朵极小的缠枝莲 —— 这不是她绣的。
沈知微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自幼师从宫廷绣娘,一手 “沈氏绣法” 能在发丝上绣出花鸟,对针脚的敏感远超常人。这件嫁衣是她亲手绣制的,从选材到完工历时三月,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暗绣。
更诡异的是,那缠枝莲的花蕊处,银线缠绕成一个古怪的结,像是某种暗号。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 “簌簌” 的响动。沈知微吹灭烛火,贴着窗棂向外望去 —— 月光下,昨日还开得如火如荼的牡丹花丛,此刻竟全部枯萎了。墨黑的枝叶耷拉着,花瓣蜷缩成焦糊的一团,而每片花瓣的尖端,都凝结着一滴暗红的露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露珠坠落的瞬间,沈知微仿佛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极了女子的呜咽。
她猛地想起那张未写完的纸条,颤抖着将嫁衣铺在桌上,借着从窗缝透进的月光仔细查看。果然,在百子图的衣角处,有几针绣线的颜色与其他处略有不同。那些绣线比周围的丝线更粗,针脚也歪斜许多,像是后来被人补上去的。
沈知微取来随身携带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挑开那几针。随着绣线被抽离,藏在底下的东西露了出来 —— 是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这气味,与灵堂里萧彻棺木散发出的气息,一模一样。
“夫人,该起身哭灵了。” 魏忠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吓得沈知微手一抖,粉末撒落在地。她慌忙用裙摆盖住痕迹,应声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带着哭腔。
第二日的灵堂格外阴森。沈知微跪在蒲团上,看着魏忠指挥仆妇们给萧彻的棺木换香。当魏忠掀开棺盖的刹那,沈知微的呼吸骤然停止 —— 萧彻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头,却见魏忠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夫人似乎很怕侯爷?”
“没有。” 沈知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惊惶,“只是觉得…… 侯爷的面容太过栩栩如生。”
“这是自然。” 魏忠盖上棺盖,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得意,“侯爷生前最喜夫人亲手绣的嫁衣,特意吩咐要用百年紫檀做棺,再以南海珍珠粉防腐。”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夫人可知,前三任夫人的嫁衣,也都是她们亲手绣的?”
沈知微的脊背瞬间爬满寒意。她想起那些染血的嫁衣,想起枯萎的牡丹,想起暗藏的银线和粉末 ——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魏忠的话串成一条冰冷的锁链,死死缠住她的脖颈。
当晚,沈知微借口身体不适,留在耳房休息。她将那撮粉末收好,又仔细研究嫁衣上的银线结。就在她试图解开那个结时,指尖突然被银线刺破,一滴血珠滴落在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