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上去,瘫坐在雪地上,抬头望去。天边的鱼肚白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第一缕阳光正从雪峰的缝隙里射出来,把天空染成了一片金红。
远处的云海在脚下翻滚,像一锅沸腾的牛奶。
风完全停了,世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就是顶峰,慕士塔格峰的西壁顶端,我们终于站在了这里。
师尊张开双臂,对着云海大喊:“我们做到了!”
他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一遍又一遍,渐渐消失在远方。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为了这一刻,我们准备了整整两年,忍受了无数次伤痛和失望,现在,一切都值了。
我们在顶峰停留了20分钟,拍了照片(后来才知道,相机在低温下早就没电了,一张也没拍上),用冰镐在雪地上刻下我们的名字和日期,然后开始下撤。
下撤的路线比上来时更难。我们选择从南坡下去,那里的坡度稍缓,但积雪更深,而且布满了暗裂缝。
师尊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脚印里。
阳光越来越强,雪面反射的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即使戴着墨镜,眼睛还是疼得厉害。
“长生,注意脚下,这里的雪很松。”
师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站在一个雪檐边缘,脚下的积雪已经开始往下掉。
我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挪动。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向下陷去。
“不好!”
我大喊一声,本能地用冰镐向旁边的冰面砸去。
但已经晚了,积雪像流沙一样裹着我向下滑,速度越来越快。
“长生!”
师尊的惊叫声在耳边响起。
我感觉主绳突然绷紧,猛地拽了我一下,下滑的速度慢了些。
但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绳子竟然断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根绳子在攀登“魔鬼台阶”时被冰棱划了道口子,我们都没发现。
失重感瞬间吓住了我。
我像块石头一样向下坠去,耳边全是风声。
慌乱中,我看到师尊的脸在上方一闪而过,写满了惊恐。然后,视线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我掉进了一个冰缝。
下坠的时间比想象中长。
大概过了三四秒,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壁上,剧痛让我眼前一黑。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身体又开始向下滑,这次是沿着冰缝的斜坡。
我的右腿撞上了一块突出的冰棱,“咔嚓”一声——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我的心上。剧痛从右腿传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忍不住惨叫出声。
滑了大概十几米,我终于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灯还亮着,光柱在冰缝里晃来晃去。
我动了动左手,还能用上力,右手的冰镐不知掉在了哪里。最可怕的是右腿,稍微一动,就疼得我浑身发抖。
我用头灯照了照,裤腿已经被血浸透了,在低温下冻成了暗红色的硬块。
“师尊!师尊!”我大喊,声音在冰缝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也许他没听到,也许他以为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