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孙瞎子枯瘦的手摸索着门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进……进来说话……快!”

茅屋里低矮昏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衰朽气息。孙瞎子摸索着坐到一张破凳子上,身体佝偻着,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钰娃子……”他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你……你回来干啥呀?这地方……这地方邪性啊!尤其是你们家那老宅子……”他布满白翳的眼珠神经质地转动着,仿佛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孙爷爷,您知道当年的事,对不对?”张钰蹲下身,急切地抓住老人枯柴般的手腕,触手冰凉,“薛糖糖……她……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县志上只写了冥婚……”

孙瞎子猛地一哆嗦,身体向后缩去,像是被烫到一样。他浑浊的眼珠骤然睁大,里面充满了刻骨的恐惧。“死?”他发出一声怪异的、如同夜枭般的惨笑,干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死?嘿嘿……她……她哪里是‘死’着进去的哟……”

张钰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死死盯着孙瞎子扭曲恐惧的脸。

“那……那口合葬棺……”孙瞎子喘息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下葬那天……我……我就在旁边……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呀!”

“听见什么?”张钰的声音也在发颤。

孙瞎子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布满皱纹的脸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望向虚空中的某个点,仿佛那里正重演着十年前那场地狱般的景象。

“咚……咚……咚……”他模仿着,声音沉闷而绝望,如同钝器敲打在朽木上,“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一下……一下……又一下……像……像是……手指头在抓……在挠那棺材板子!”

张钰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仿佛听到了那声音,清晰得就在耳边!沉闷、绝望、带着指甲撕裂的痛楚,穿透厚厚的棺木,穿透十年的时光,狠狠地砸在他的耳膜上!

“……刚开始……声音不大……后来……后来就急了!”孙瞎子喘着粗气,身体筛糠般抖着,“抓得那个狠哟……‘刺啦……刺啦……’像……像猫挠心肝肺!我……我腿都软了……站不住……可……可薛长贵那老狗!”孙瞎子猛地啐了一口,脸上是刻骨的恨意和恐惧,“他……他脸黑得像锅底!眼睛瞪得要吃人!手里攥着那柄钉棺材的……大铁锤!他吼……吼得比打雷还响:‘都聋了吗?!盖土!快给老子盖土!埋严实了!谁敢多嘴,老子让他全家陪葬!’”

孙瞎子模仿着薛长贵当年的咆哮,那嘶哑扭曲的声音在狭小的茅屋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他枯瘦的手指痉挛般抠着破旧的桌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那……那抓挠声……还在响啊!越来越急!越来越弱……后来……后来就……”孙瞎子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变成一种近乎呜咽的哀鸣,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就……就没了……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