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家平台的邮件是在深夜发来的：“……作品题材新颖度有待提升，节奏掌控存在不足，暂时无法签约。欢迎继续努力……” 依旧是没有温度的套话。
第三家平台的邮件则更加简短粗暴：“……未能通过初审。感谢关注……” 连多余的一个字都吝于给予。
邮箱像一座冰冷的坟场，堆满了格式统一、措辞礼貌却拒人千里的墓碑——“期待未来”、“感谢关注”、“暂未达到”……这些看似体面的词语背后，是千篇一律的冷酷回绝。陈默坐在电脑前，屋子里只有屏幕幽幽的光和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死死盯着那几封邮件，眼神空洞得可怕。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他猛地抬起手，不是砸向键盘，而是狠狠地、用力地用指关节砸向坚硬的桌面！
咚！一声闷响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惊得外面有什么小东西窸窣跑过。指骨传来钻心的剧痛，瞬间盖过了所有翻涌的情绪。他倒抽一口冷气，整条手臂都麻木了。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下颌骨绷出凌厉的线条，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哽咽，像受伤野兽的低吼。泪水毫无预兆地冲破堤防，滚烫而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麻木的脸颊无声地滑落，砸在手背上，晕开一小片冰冷的水渍。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凉坚硬的桌面上，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肩膀耸动着，像不堪重负的堤坝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噎。那是一种尊严被彻底粉碎、希望被现实碾成齑粉的剧痛，无声无息，却足以摧毁一个男人最后的防线。
不知过了多久，抽噎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喘息。陈默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带着一种近乎虚脱后的麻木。他茫然地移动着鼠标，光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指尖冰凉麻木。一个鲜亮如成熟番茄的红色图标不经意间闯入他模糊的视野——番茄小说。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个据说以“流量大、门槛相对宽松、对新人友好”而闻名的平台。这个词此刻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自毁的麻木。门槛低？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敷衍吧。他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机械地点开那个鲜红的图标。上传界面简洁得近乎简陋，远没有之前那几个平台那么多繁琐的选项和复杂的分类。他麻木地拖动文件，鼠标悬在“提交”按钮上，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屏幕的光映在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绝望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能够抵达深处。
最终，那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停止了。他闭上眼睛，像坠崖之人松开最后的攀附，用尽残存的力气，按了下去。
“提交成功。”
四个字在屏幕上跳出，随即页面归于平静。陈默猛地向后靠去，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瘫坐在那里，像经历了长途跋涉后耗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的旅人。巨大的疲惫感终于彻底接管了他，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铅块。他几乎来不及爬到床上，就那么趴在冰冷的书桌上，意识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照着他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和眼角未干的泪痕。窗外，城市依旧沉睡，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那鲜红的番茄图标，像一个微弱的信号灯，在他彻底熄灭的意识边缘，无声地闪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