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输液架撞翻了酱油瓶
消毒水漫过鼻尖时,她正把母亲的输液管捋直。玻璃药瓶在金属架上晃悠,像她包里那叠还没签字的合同,悬得人指尖发紧。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炸响,来电显示的备注被她划得只剩个模糊的“婆”字。
“你三舅家的小子考上大学,带全家来认认门,”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菜市场的嘈杂,“我这胳膊抬不起来,你赶紧从医院撤回来,酱油瓶我放灶台第三层了。”
她盯着母亲手背上青紫色的针孔,喉头发紧:“妈刚输上液,哥哥出差,嫂子要看娃,走不开。”
“那咋整?”对方的音量突然拔高,震得她耳膜疼,“你三舅头回进城,总不能让他吃泡面吧?你爸那脾气,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
输液架被她撞得哐当响,药水顺着管腔往上冒了个泡。她看着母亲发白的嘴唇,突然想起上周帮婆婆整理衣柜时,发现那件绣着牡丹的围裙上,沾着块没洗干净的酱油渍,边缘泛着可疑的暗红——就像此刻母亲手背上渗血的针眼。
“让他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指节攥得输液架冰凉,“他今天轮休,上周还炖了排骨,味道比我强。”
“你说啥浑话!”婆婆的声音像被踩住的猫,“大老爷们系围裙?让亲戚看见,我老脸往哪搁!你那破业绩能当饭吃?赶紧给我滚回来!”
手机从掌心滑出去,砸在瓷砖地上裂了道缝。母亲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向她:“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能行。”输液管的影子投在母亲脸上,像道歪歪扭扭的刀疤。
她弯腰捡手机时,看见屏幕里映出自己的脸,嘴角扯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上周丈夫擦油烟机时,袖口沾了油星,婆婆追着骂了三条街,说“男人的手是用来握笔的,不是抓抹布的”。现在想来,那瓶没开封的橄榄油,怕是早被换成了最便宜的转基因大豆油。
“不回。”她把手机揣回口袋,金属边缘硌着肋骨,“我叫护工。”
电话那头传来摔东西的脆响,接着是忙音。她转身给母亲倒热水,发现保温壶底沉着层褐色的渣——早上出门急,灌的是婆婆昨晚剩下的中药渣,说是“喝了治百病”。输液架又晃了晃,这次撞翻的,是她拎来的保温桶,里面的小米粥淌在地上,像摊没擦干净的血。
第二章:菜市场的电子秤偏了两两
她捏着皱巴巴的购物小票,站在菜市场入口发愣。护工刚发来消息,说母亲想喝鸽子汤,她攥着仅剩的三张百元钞,在禽类摊前徘徊。电子秤的绿光映着摊主的脸,像张没烧透的纸。
“要只老的,炖汤补。”她指着铁笼里扑腾的鸽子,指甲掐进塑料袋。
“认识王老太不?”摊主突然咧嘴笑,露出颗金牙,“她今早来买排骨,说儿媳妇在医院伺候亲家,让儿子请假回家做饭,被她骂得不敢吭声。”
铁笼里的鸽子突然撞过来,翅膀拍得铁网哐哐响。她想起早上挂电话前,婆婆吼的那句“你要是敢让他碰锅铲,我就把煤气罐掀了”,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称吧。”她别过脸,不敢看那只扑腾的鸽子。电子秤的数字跳了跳,定格在“3.2斤”。她掏出手机计算,发现比上周贵了五块,摊主说“进价涨了”,可她分明看见秤盘底下垫着块吸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