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内急怎么办,官爷是要我们溺在裤裆里?”车夫的问话阴阳怪气。
“不要动我的桃子!”少年突然暴起,拍掉聂飞练伸向筐子的手。
“你的桃子坏了!”聂飞练搓着手,揉着被少年打痛的地方,嬉皮笑脸。
火生起来了,篝火腾起的瞬间,桃皮上的霉斑清晰可见。
“坏了就坏了,个数没少就行,反正又不给你吃。”少年把筐子移到自己身边。
“谁知道有没有少,反正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个数。”车夫冷笑,往火堆里丢了两根柴。出发前,因为桃子能不能上车的问题,少年跟他吵了一架,他到现在都没忘记。
“你……”少年急得跳起来,略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有了怒色。
“死者有没有吃过你的桃子?”卜天宜目视火光,突然间问了一句,谁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什么,你说是我害死的郭里长?”少年面红耳赤,双手攥紧了拳头。里长就是在城里管赋役一类的小头目。
“不是你,怎么知道死者姓郭?”卜天宜抬起眼角,紧盯住少年。
一句话噎得少年差点说不出话来,伸了伸脖子,一脸的不服气:“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是京城大理寺从六品寺丞,你说他凭什么?”聂飞练发笑,背着卜天宜,朝少年做了个鬼脸。
啊……少年脸上变色,就地蹲下来,把头埋进臂弯间。
“我……我叫田旺,在城里一个大夫家中做点杂事。前几天,主人得了一筐鲜桃,舍不得吃,叫我带去相州,给他的父母妻儿。”少年老实了,话声很低,不敢去看其他人。
“然后呢?”卜天宜催促他。
“没错,我认识他。有一次,这个人——就是郭里长,来找主人看病,事后却不认帐,连医资都不付。主人让我去要帐,他非但不给,还把我给打了一顿。回去以后,主人倒埋怨我,怪我不会办事。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可是我不知道今天会和他坐一辆车,更没有把桃子给他吃!不信的话,我……我吃给你们看!”
田旺的喘息声逐渐粗重,拿起桃子往嘴里塞,汁液顺着嘴角流淌,聂飞练的胃部又开始抽搐。
卜天宜站起来,右掌迅速屈肘上挑,轻松将桃子夺去,半块霉烂果肉摔在地上,已经被田旺咽了大半。
“你们该查她!”少年眼中有泪,沙哑嘶吼震得梁上积灰飘落,手指几乎戳到老妇鼻尖,“我亲眼看见郭里长吃过她的饼,她的尾指还缺了半截!”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卜天宜的目光从田旺扫到老妇,伸出一只脚,把半个烂桃子勾到一边。
“就在今天傍晚,我把桃子放到后舆上的时候,从篷子的缝隙,我看到车厢里面有一个人,打开这位大娘的布包,从里面挑了一张胡饼,撕开吃了,又把布包包好,扔在座位下面。这是我亲眼看见的,不信你让大娘打开包裹数一数,是不是少了一张饼?”
“是胡饼,刚刚烤出来的,除了面粉和鸡蛋,应该还加了芝麻和酥油。”聂飞练来劲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卜天宜皱起眉头,指腹无声地摩挲着剑柄缠绳:“既是傍晚,光线必然不好,你又怎么肯定,里面的那个人就是郭里长?”
“因为我被这个人打过!”田旺摸了一下锁骨,条件反射似的抽搐,“怎么会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