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相信一次“程序正义”。第二天,我约了悠悠的班主任,徐老师。
在窗明几净的教师办公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柠檬味消毒水的味道,清新,却带着一丝化学品的刺激性。我将打印出来的、特意用红圈标注的截图放在她桌上,用最克制、最专业的口吻说:“徐老师,我无意指责任何孩子,只是对悠悠在集体中的状态有些担忧,希望学校能关注一下。”
徐老师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完美的微笑。她拿起照片,扶了扶金丝眼镜,仔细看了几秒,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悠悠那本天蓝色的《感恩日记》。
“林总监,您看,”她把日记翻到最新的一页,推到我面前,“悠悠写得很清楚,‘感恩Lily,让她在集体中感受到了温暖’。一个倒影,可能是光线折射,可能是拍摄角度,甚至可能只是孩子做鬼脸。但日记,是孩子亲手写下的心声。”
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日记本,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件事定性。“我们不能用一张模糊的、可被无限解读的图片,去否定白纸黑字的善意,您说是吗?”
她最后那句话,语气温柔,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割开了我的所有防御。
“有时候,作为非常成功的家长,我们总希望孩子能像我们一样,成为人群的焦点,成为领导者。”她的声音轻柔地在办公室里回响,“但或许,悠悠的性格就是安静的、内向的。我们是不是也该允许孩子,暂时只做一个普通的、甚至是不起眼的追随者呢?强行让她承担她无法承担的社交角色,对她或许才是真正的压力。”
我感觉脸上的血液正在一寸寸褪去,手脚变得冰冷而沉重。那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包裹着“为你好”的糖衣,内核却是冰冷的钢针。她不动声色地,就将我的担忧,定义为“成功母亲的控制欲”。
我拿回那张截图,仓皇地走出了办公室。徐老师脸上那种程序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让我想起了宣传片里Lily那个完美无瑕、却在倒影中向下撇的嘴角。
它们是同一种东西。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毫无温度的伪装。
体制内的路,被堵死了。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打一场“非对称战争”。
我不再去问悠悠发生了什么。我把她当成了我的一个项目,一个代号为“拯救”的S级项目。我买来了白板,在书房里给她“上课”。课程内容是我亲自设计的:《如何构建良性社交叙事》《团体核心人物识别与破局点分析》《非暴力沟通的话术应用》。
我用彩色的记号笔在白板上画出她们班级的社交网络图,用箭头标注出权力的流向,Lily的名字被我放在了金字塔的顶端。
“你看,悠悠,”我指着白板,像在给我的团队做培训,“Lily的核心竞争力是‘定义权’,她能定义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受欢迎’的。我们要做的不是挑战她,而是构建我们自己的叙事阵地……”
悠悠一直很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提问。直到第三天晚上,我正在讲解“如何通过共情锚点瓦解对方的心理优势”时,她突然开口了。
“妈妈,”她的声音很小,却像针一样清晰,“我现在……是你的一个项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