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暴雨倾盆,林小满下班时看见张婆婆的三轮车翻在路边,纸箱子泡得发胀,老人捂着膝盖在雨里发抖。她冲过去扶人,却被张婆婆推开:“别碰!我这身子骨,摔一下就散架,赔不起!”
“婆婆,我送您去医院。”林小满不管不顾地把老人架起来,又蹲在雨里捡那些湿透的纸箱子。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混着纸箱的纸浆,在泥水里晕开白花花的印。
“傻姑娘,这都废了!”张婆婆急得直跺脚。
“晒晒还能卖几毛。”林小满咬着牙把箱子往三轮车上堆,手指泡得发皱,像水里捞出来的笋干。
那天她把伞留给张婆婆,自己淋着雨爬七楼,半夜就发起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见张婆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碗姜汤,姜味辣得呛人。“趁热喝,发了汗就好了。”老人往她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纸箱子换来的十块钱,“拿着,买俩馒头。”
四、断弦的小提琴
邻居家的小男孩总在傍晚拉小提琴,吱呀的噪音像锯木头。林小满起初觉得烦,直到某天看见他蹲在楼道里哭,手里捏着根断了的琴弦。
“明天比赛……”小孩抽噎着,琴盒上贴着歪歪扭扭的“一等奖”梦想。林小满摸了摸口袋,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胃药也快吃完了。她犹豫了会儿,还是牵起小孩的手往琴行走:“阿姨帮你修。”
修琴师傅说琴弦断得太狠,要换整套,加上调试得两百块。林小满数出刚发的工资,留下五十块交房租,剩下的全递了过去。走出琴行时,小孩抱着琴盒笑,她却觉得胃里一阵抽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那天晚上她疼得蜷缩在床,热水袋焐着肚子也没用。看着天花板上蔓延的霉斑,突然想笑自己蠢——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管别人的小提琴。可第二天听见楼道里传来流畅的《小星星》,她趴在门上听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比赛结果出来那天,小孩举着二等奖的奖状冲进便利店,把个用红绳捆着的布包塞给她。里面是堆硬币和毛票,加起来正好两百块。“我把奖金和压岁钱都凑上了!”小孩仰着头,眼里的光比奖状还亮。林小满摸着那些带着体温的零钱,突然觉得胃不疼了。
五、流浪的“小满”
深秋的风带着股铁锈味,林小满在便利店后巷发现那只小狗时,它正缩在垃圾桶旁发抖,右前腿不自然地弯着,像根折了的火柴。
“可怜见的。”她把小狗抱进店里,用温水擦去它身上的油污,才发现是只刚满月的奶狗,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跑了三家药店才买到碘伏和纱布,包扎时小狗疼得哼唧,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指,像在撒娇。
她给它取名“小满”,和自己一个名字。出租屋太小,她就在床底下铺了块旧毛衣,夜里总能感觉到小狗往她脚边钻,暖烘烘的一团。有次胃疼得厉害,她蜷在床上冒汗,小满竟用小舌头舔她的手背,湿漉漉的触感让她突然红了眼眶——这世上竟有个小生命,知道她在疼。
养小满要花不少钱,狗粮、驱虫药、偶尔的小零食。林小满开始更省了,午饭从两个包子变成一个,晚饭依旧是临期的泡面。同事笑她自讨苦吃:“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捡只病狗。”她只是摸了摸小满的头,没说话。她知道,这只断了腿的小狗,像极了当年那个缩在桥洞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