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在极度的不安和强迫的麻木中度过。她被迫与陈沐频繁接触。他总是适时地出现在病房,坐在陈树床边,用那种温和的、听不出太多感情色彩的语调说着话,内容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天气、新闻,或者回忆一些模糊的“往事”。陈树有时闭着眼,完全不理会;有时会虚弱地回应一两句,证实陈沐的“孙子”身份。

林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沐的“孝顺”如同精心排练的表演,模式化得令人不适。他对陈树病情的“关切”流于表面,眼神深处是林晚无法理解的空洞和一种……专注?是的,专注。他常常长时间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陈树衰老的、布满沟壑的脸庞,或者床头柜上那张旧照片。那目光不像在看亲人,更像一个雕刻家在审视自己的作品,一个科学家在观察珍贵的样本。

更让林晚恐惧的是,她开始觉得陈沐似乎也在观察她。那双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本该明亮的眼睛,偶尔会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评估性的审视。他的笑容依旧完美,但林晚能感觉到那笑容背后非人的疏离感。

一个加班到很晚的雨夜。窗外雷声隆隆,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鬼爪在抓挠。走廊的灯光似乎比平时更昏暗,电压不稳,发出滋滋的轻响。林晚整理完最后一批药品,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寂静的走廊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窗外单调的雨声。经过3号病房附近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那间标着“备用-3”的房门——虚掩着。

白天都紧闭的“备用-3”,夜里却开着一条缝?规则2的警告在脑海中尖锐鸣响:严禁夜间单独进入备用病房!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带着恐惧的倒刺。那门缝里,似乎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光,像是烛光,又像是别的什么。

鬼使神差地,林晚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凑近了那条门缝。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混合着陈旧木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气扑面而来。她眯起眼,透过狭窄的缝隙向里窥视。

空荡荡的病房中央,背对着门,站着一个人影——是陈沐!

他面前,赫然立着一面巨大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落地镜。镜面蒙尘,人影模糊。陈沐正对着镜子,身体微微前倾,姿态诡异。

他在做什么?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只见陈沐对着镜子,极其专注地、一丝不苟地练习着表情。他费力地皱起眉头,模仿着病痛折磨下的扭曲;他微微张开嘴,模仿着陈树那种虚弱、费力的喘息;他松弛面部肌肉,努力让眼神变得浑浊、呆滞、失去焦距……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痛苦、衰弱、濒死的麻木,都在他年轻的脸上被精准地复刻出来。镜中反射出的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被这些垂死的神态占据,扭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非人感,僵硬、夸张,充满了机械模仿的生硬,绝非人类情感的自然流露。

一股寒气从林晚的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仿佛被冻僵。她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就在这时,口袋里的规则手册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贴上大腿!这超自然的灼痛感让她差点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