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让虞姬瞬间僵住。相守一生？白首不离？这是人类最郑重的承诺。她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真诚和决心，内心翻涌着巨大的恐慌与……一种隐秘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狂喜。她想起了绯玉的凋零，想起了那个关于“爱”的谜题。眼前这个人，是否就是答案？
然而，根植于血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花妖与人，乃是禁忌！族规森严，触犯者……她不敢想下去。她想抽回手，想逃离，想告诉他真相，但沉明的手握得那样紧，他的眼神那样灼热，仿佛能融化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
“我……我不是……” 她艰难地开口，试图说出那禁忌的身份。
“我知道你不平凡，” 沉明打断她，目光如炬，仿佛早已看穿她的伪装，“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心。” 他将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蓬勃有力的跳动。“跟我回去，去见你的族人。我要堂堂正正地告诉他们，我要娶你！”
他的勇气和决绝，像一道光，刺破了虞姬心中积年的阴霾。被巨大的、几乎不真实的幸福感冲击着，她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族规，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足以让她飞蛾扑火。
第七章 沉默的绞索
沉明牵着虞姬的手，踏过熟悉又陌生的花径，回到了那片被结界笼罩的花域。
空气仿佛凝固了。馥郁的花香里，掺杂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压力。所有盛放的花朵似乎都在瞬间收敛了光华，低垂着头。族人们从各自的领地或藏身处现身，无声地聚集过来。她们美丽依旧，眼神却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怜悯、有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漠然。
沉明毫无惧色，挺直脊背，将虞姬护在身后。他朗声宣告，声音在寂静的花域里清晰地回荡：“诸位花灵前辈！在下沉明，一介凡人书生。我与虞姬，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今日冒昧前来，只为一事——恳请诸位允准，让我娶虞姬为妻！沉明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定当珍之重之，护她周全，白首不离！”
没有预想中的祝福喧哗，没有应允的回应。甚至连一丝议论的窃窃私语都没有。死寂。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寂，如同厚厚的冰层，瞬间冻结了所有声音和希望。只有风吹过花叶的沙沙声，如同冰冷的嘲笑。
族人们，包括那些平日里对虞姬还算和善的长辈，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那沉默并非默许，而是一堵无形的、由千年族规和冰冷戒律筑成的高墙。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无声地刺向他们。她们心知肚明，这誓言绝无可能成真。人妖殊途，触犯天条，这是流淌在她们血脉里的禁忌。然而，在心底深处，看着沉明眼中毫无伪饰的赤诚和虞姬脸上绝望又带着一丝微弱希冀的神情，一个巨大的、无法解答的疑问也在悄然滋生：为何？为何这禁忌如同铁律？为何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虞姬的心，在这死寂中一点点沉入冰窟。她看到了长老们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愠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沉明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手心滚烫，却无法驱散她四肢百骸蔓延开的寒意。她明白了。这沉默，不是默许，是宣判。是无声的、冰冷的绞索，已经套上了他们的脖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