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死寂比刚才的抓挠声更令人窒息。我蜷缩在墙角冰冷的阴影里,浑身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细碎的“咯咯”声。爷爷…在棺材里…抓?他想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脊椎骨往上爬,冻僵了四肢百骸。二叔撒的糯米…真的有用吗?还是…只是暂时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光线艰难地挤进灵堂的窗户。族里几个胡子花白、平日里颇有威望的老头子,还有几个胆大的后生,都聚在了灵堂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开棺验尸,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尤其昨夜出了那样的怪事,更是非开不可。二叔站在棺材旁,脸色依旧惨白,眼神躲闪,不敢看那棺材盖,双手死死攥着衣角。

几个壮实的后生走上前,沉重的撬棍插进棺盖的缝隙。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厚重的楠木棺盖被缓缓撬开一条缝隙。一股比昨夜浓郁了十倍不止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猛地冲了出来——浓烈的腐臭、劣质棺木的油漆味、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和土腥混杂的阴冷气息。

棺盖被彻底推开。

我站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目光越过前面人的肩膀,往里看去。

爷爷静静地躺在里面,穿着崭新的、却显得无比僵硬的寿衣。那张我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是一种死气的青灰色,皮肤紧绷,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质光泽。他的双手,僵硬地交叠放在胸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双手上。

十根枯瘦的手指,指甲缝里,塞满了黄褐色的、带着新鲜木茬的碎屑!有些碎屑甚至深深嵌进了指甲肉里!而手指的指尖,更是血肉模糊!几片指甲已经翻卷、断裂,露出发白、渗着血丝的嫩肉!这分明是长时间、极其用力地抓挠硬物造成的!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爷爷的嘴角。那张僵硬的、毫无血色的嘴唇,竟然…竟然微微向上扯着,形成了一个极其清晰、极其诡异的弧度!

他在笑。

一个凝固在死亡面容上的、带着无尽满足和说不出的阴森诡异的笑容!

“嘶…” 灵堂里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胆子小的几个后生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几步。那几个族老,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皱纹堆积的脸上阴云密布,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难以言喻的恐惧。

死寂再次笼罩,比昨夜更沉重百倍。只有那具躺在棺材里、指甲翻卷、嘴角带笑的尸体,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怨气…” 一个年纪最大、胡子几乎全白了的族老,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怨气太重了…不肯走啊…”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爷爷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又落在那个诡异的笑容上,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压不住了…” 另一个族老接口,声音低沉,“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起煞了…到时候,整个村子都不得安生!”

“得配!” 白胡子族老猛地一跺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必须配阴婚!找个伴儿下去压着他!用喜气压他的怨气!用新魂镇他的煞气!”

“对!配阴婚!” “这是老规矩了!” 其他几个族老纷纷附和,脸上的恐惧被一种近乎狂热的、病态的决绝所取代。仿佛只有这个古老而残忍的方法,才能驱散此刻笼罩在灵堂、笼罩在整个陈家上空的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