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站在棺材旁,低着头,身体微微发颤,看不清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握得更紧了,指节捏得发白。
配阴婚…找个伴儿…压着他…
这几个字像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缠绕上我的心脏。爷爷那诡异的笑,那双抓烂了指甲的手,在我眼前疯狂地闪回。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冻得我四肢冰凉。
接下来的两天,村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族老们带着几个后生,像一群沉默的秃鹫,在附近几个山头的老坟场里转悠。他们要找一具合适的“新娘”。不能是本村已嫁的妇人,最好是年轻横死的、无主的孤魂野鬼。据说这样的魂儿,怨气也重,才能“配得上”我那怨气冲天的爷爷。
第三天黄昏,消息传回来了。
找到了。
就在离村子七八里外,一处早已荒废、据说埋了不少无主尸骨的乱葬岗。他们挖开了一座不起眼、连坟头都快被雨水冲平了的小土包。里面埋着一具不知多少年头的女尸。
二叔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他没进家门,直接去了临时停放爷爷棺材的义庄。我偷偷跟了过去,躲在义庄院子外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后面。
义庄里点着昏暗的油灯。二叔和几个族老围着什么东西。我看不清,只闻到一股比爷爷棺材里更浓烈、更陈旧的土腥和腐败气息,混合着一种廉价的、早已褪色的脂粉气,幽幽地飘散出来,令人作呕。
“怎么样?” 一个族老压低声音问。
“还行…” 二叔的声音有些发飘,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亢奋?“就是…衣裳是红的。”
“红的?!” 另一个族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惧,“红煞?!你们…你们怎么敢挖穿红衣服的?!”
“不穿红的…压不住…” 二叔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老叔,您想想…我爹那样子…普通的压得住吗?就得是红的!越红越好!红煞对凶煞!以毒攻毒!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法子!不然…不然咱陈家就完了!”
一阵沉默。油灯的火苗在夜风中疯狂摇曳,将里面几个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唉…” 最终,是那个白胡子族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罢了罢了…事已至此…红…就红吧…赶紧的,拾掇拾掇…明儿就合葬!不能再拖了!”
第二天,下葬。没有吹吹打打,没有披红挂彩,只有一片死寂的肃杀和弥漫不散的阴冷。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爷爷的棺材被重新钉死,抬到了村子后山属于陈家的祖坟地。旁边,是一个匆匆挖好的新坑。坑边,放着一口薄薄的、刷着劣质红漆的小棺材。棺材盖虚掩着,一股浓烈的腐臭混合着泥土和廉价脂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从缝隙里钻出来。
几个抬棺的汉子,脸色都极其难看,离那口红棺远远的。
“时辰到了,下葬!” 白胡子族老哑着嗓子喊道,声音在寂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突兀。
爷爷的黑棺被小心翼翼地放入深坑。接着,两个戴着厚厚粗布手套、脸上蒙着布巾的后生,极其不情愿地走上前,抬起那口红棺。他们的动作僵硬,像是在抬一块烧红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