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我看到二叔。
他没有后退。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了，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那只从坟土里伸出来、死死攥住我脚踝的枯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在这恐惧的深处…似乎还翻涌着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扭曲的东西——绝望？认命？还有一丝…病态的狂热？
就在我几乎要被那恐怖的力量拖入坟土，半个身子都陷下去的时候——
“噗通！”
二叔猛地对着那座新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冰冷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尘土沾满了他的额头。
然后，他抬起了头，用一种极其嘶哑、极其古怪的、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对着那座新坟，对着那只攥着我的枯手，用一种宣告般的、带着哭腔又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语调，尖声喊道：
“新娘子！新娘子！莫生气！莫动气啊！”
“按规矩…按老规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夜枭啼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该换新郎了——！！！”
“该换新郎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像一道炸雷，劈开了坟地上空的死寂，也劈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换新郎？！
那只冰冷刺骨、如同铁钳般死死箍着我脚踝的枯手，仿佛听懂了二叔这声嘶力竭的宣告，又或者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它猛地一松！
那股几乎要将我拖入地狱的力量骤然消失。
我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后突然松开的皮筋，整个人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后猛地一弹，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地上，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眼前金星乱冒，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
那只灰白色的枯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缩回了坟土里，只在松软的泥土表面留下一个深陷的、五指分明的爪印，像是一个不祥的烙印。
坟地上，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不受控制磕碰的咯咯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在我、二叔、以及那座刚刚“吞”回了一只鬼手的新坟之间来回扫视。
二叔依旧跪在那里，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泥土，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是在无声地痛哭，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狂喜？
“二…二叔…” 我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巨大的不解，“你…你说什么？换…换什么新郎？爷爷他…”
“闭嘴！” 二叔猛地抬起头，嘶吼着打断我。他的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泥土，狼狈不堪，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却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你懂个屁！这是规矩！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新娘子不满意！她要换人！她…她看上你了！”
“看上…我？”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那只枯手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脚踝的皮肤上。
“对！你！” 二叔猛地指向我，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你爷爷他…他怨气太重，镇不住！新娘子…这位穿红的…她更凶！她要年轻的！要活气儿足的！她…她点了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