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进去买了罐冰啤酒,拉开拉环时手都在抖。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胸口那块越来越烫的地方,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眼睛发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问明天上午的董事会材料要不要再核对一遍。陈默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分钟,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后只回了两个字:“推迟。”

他开着车在陌生的城市晃了半夜。路过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老街,路灯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突然就想起周晚以前总说,想住这样的房子,有个小院子,种点薄荷和番茄。那时候他正忙着给公司找新办公室,随口应着“等以后赚了钱,买个别墅给你种满”,周晚没说话,只是低头给盆栽浇水,背影看得他心里发虚,却没敢多问。

现在他确实买得起带院子的房子了,可那个想在院子里种薄荷的人,已经不在了。

车停在江边时,天快亮了。江风带着水汽扑过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从后座翻出烟盒,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燃。烟雾缭绕里,他第一次认真地回想,周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笑的。

好像是去年冬天。那天周晚发着烧,给他打电话说想喝碗热粥。他当时正在酒桌上陪客户,嫌她啰嗦,说“点个外卖不就行了”,没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后来才知道,她烧得站不稳,还是邻居阿姨帮她买的粥。他回家时她已经睡着了,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床头柜上放着他前一天换下的脏衬衫,洗得干干净净叠在那里。他当时只觉得“她就是太闲了才总胡思乱想”,现在想起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还有更早的时候。他们刚搬进出租屋,墙皮掉了一块,周晚买了幅向日葵的画贴上,说“这样看着就亮堂了”。他那时候总笑她“小富即安”,说“等我把公司做起来,让你住大平层,墙都是大理石的”。可周晚要的哪里是大理石?她只是想在加班晚归时,能看到有人在客厅留盏灯;是在她跟他说“今天同事夸我新发型好看”时,他能抬头认真看她一眼,而不是盯着电脑屏幕说“嗯,知道了”。

烟蒂烫到手指时,陈默才猛地回神。他掏出手机,翻出那个早就被拉黑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内容删了又改,最后只剩下一句:“周晚,我知道错了。”

发送失败的提示弹出来,像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觉。

他在江边坐到太阳升起,晨光把江水染成金红色,晃得人睁不开眼。手机又响了,是合伙人张弛打来的,语气火急火燎:“陈默你去哪了?甲方那边突然说要改方案,你赶紧回公司!”

换作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往公司冲。可这次,他沉默了几秒,说:“张弛,我可能……不回公司了。”

张弛在那头愣了半天,骂了句“你疯了”。陈默没反驳,挂了电话,把手机调成静音。他突然觉得,那些他曾经拼命追逐的东西——签不完的合同,涨不停的业绩,别人羡慕的眼光——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把那个会在冬天给她暖手、在她加班时留灯的人,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