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鹏！
吴空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看向姐姐。只见吴玥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半块萝卜干掉回碗里，溅起几滴稀薄的糊糊。她脸上那层强装的平静瞬间碎裂，嘴唇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发起抖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憎恶。
前世那个被踹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的夜晚，姐姐就是这样的眼神，绝望而空洞。
“玥儿！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啊！外头冻死人了！”张鹏的催促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拍门声更重了。
吴玥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急，仿佛要耗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她放下碗筷，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没有走向院门，反而几步冲进她和吴空共住的里屋，“嘭”地一声关紧了房门，还从里面插上了插销。
“姐？”吴空跟着站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告诉他，”门板后传来吴玥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决绝的冰冷和轻微的颤抖，“告诉他我不舒服，睡下了，让他走！立刻走！”
门外，张鹏还在喋喋不休：“玥儿，别闹脾气了！我昨天那是喝多了点，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带了城里的雪花膏，可香了！你开开门……”
吴空走到院门后，隔着门缝，看到张鹏那张带着假笑的、自以为是的脸。一股混杂着前世家破人亡记忆的怒火直冲头顶。他猛地拔高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毫不掩饰的厌恶：“我姐说了！她不舒服，睡下了！让你走！别在这儿吵吵嚷嚷的！”
“嘿！你这小兔崽子……”张鹏脸上的假笑僵住，转成恼怒。
“滚！”吴空吼出这个字，用尽全身力气，“再不走，我叫人了！”他顺手抄起门边靠着的一根粗实的烧火棍。
或许是吴空眼中那股与他年龄不符的凶狠戾气震住了张鹏，或许是顾忌邻居真被叫出来看笑话，张鹏悻悻地骂了几句难听的，最终还是跺跺脚走了。脚步声远去，吴空才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握着烧火棍的手心黏腻腻的。
他走到里屋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姐，他走了。”
里面沉默了很久，久到吴空以为姐姐不会回应了。门栓才“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拉开一条缝。吴玥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恐惧已经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一丝……尘埃落定的决然。她看着吴空，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带着点迟疑地，摸了摸吴空被寒风吹得发凉的脸颊。
那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力量。吴空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又酸又胀。
第2节
几天后的晌午，吴空从镇上回来，怀里揣着厚厚一叠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心跳快得像揣了只兔子。他避开村口闲聊的人群，抄小路绕到自家后院的篱笆外。隔着稀疏的枯枝，他看见姐姐吴玥正蹲在院墙根一小片新翻过的泥土旁，手里捏着几粒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埋进土里。她专注地看着那片小小的土地，眼神不再是死水一潭，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