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吴空正在屋里摊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计算着什么，眉头紧锁。吴玥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菜汤进来，汤色清亮，碗底沉着几片碧绿的小白菜叶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清冽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喝点汤，暖暖身子。”吴玥把碗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弟弟面前那张画满了奇怪符号和数字的纸，眼神里带着询问。
吴空端起碗，那股熟悉的、带着奇异生命力的清香钻进鼻子，让他精神一振。他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一股细微却清晰的暖流瞬间扩散开，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连日奔波的疲惫感似乎都减轻了几分。这味道……和他前世病重弥留之际，姐姐偷偷塞到他嘴里、让他短暂回光返照的那片菜叶滋味，一模一样！
他放下碗，目光灼灼地看向吴玥：“姐，你这小白菜……真神了！”
吴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就……就是普通菜，长得快了点……”
“姐，”吴空打断她，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眼神亮得惊人，“别瞒我了。我知道它不普通。你那个‘地方’里的好东西，对吧？”他指了指吴玥的手腕方向，那里空无一物。
吴玥身体一僵，脸上血色褪尽，眼神慌乱地看着他。
吴空没等她辩解，飞快地拿起桌上那张报纸，指着上面一处被他用红笔重重圈起来的消息：“姐，你看这个！国库券！国家允许个人买卖了！现在黑市上收，价格压得低得离谱！可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东西的价格能翻几倍甚至十几倍！”
他兴奋得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指着另一处他写下的地名和几个人名：“我打听清楚了！南边鹏城那边，私下里收这个的贩子，价钱比咱们这边高一大截！我算过了，把咱家那点压箱底的钱，还有我偷偷攒的，全投进去，跑一趟！就一趟！姐，你信我！我能把它变成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晃了晃。
“两…两百？”吴玥的声音有些发飘。
“是两万！”吴空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疯狂的笃定光芒，“姐，你信我这一次！我不是胡闹！我有把握！就这一次！有了这钱，我们就能干大事！再也不用过这种看人脸色的穷日子！张鹏算什么东西？我们以后让他高攀不起！”
“两万……”吴玥被这个天文数字震得头晕目眩。八十年代初，“万元户”就是了不起的富豪代名词。两万块？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看着弟弟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的火焰，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悉和孤注一掷的疯狂。那眼神，像极了前世她最后弥留之际，吴空趴在病床边，死死攥着她的手，发誓要给她讨回公道时的模样。
第3节
前世的绝望与弟弟此刻眼中炽热的希望在她脑海里激烈碰撞。许久，吴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毕生最大的赌注。她转身，从炕柜最深处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钱，有零有整，最大面值也不过十块。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积蓄和他们姐弟省吃俭用存下的所有家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