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虚掩着。她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抬手,指节在斑驳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平和却略显疏淡的声音。
沈知微推门而入。
室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个蒲团,墙上挂着“清静无为”的条幅。清玄道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身着整洁的青色道袍,正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沈知微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居士。”清玄道人微微颔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晨课已毕,此刻寻贫道,有何要事?”他的目光扫过沈知微手中那卷扎眼的黄裱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沈知微上前一步,双手将那卷黄裱纸呈上,声音因为紧张和一夜未眠的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观主,弟子昨夜推演星象,又卜得一卦,皆为大凶之兆!七星偏移,连珠之象已成,卦显天火同人,预示……预示十五日内,帝都将有焚城之祸!请观主速速示警,早做防备!”她将手中的纸卷又往前递了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清玄道人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愕、荒谬,最后沉淀为冰冷严厉的神情。他没有去接那卷纸,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沈知微,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刺穿。
“焚城之祸?”清玄道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斥责,“沈居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拂尘重重一甩,宽大的袍袖带起一股劲风:“七星连珠?天火焚城?此等骇人听闻、动摇社稷根基的无稽之谈,岂可妄言!贫道看你是在这方外之地待久了,心神不宁,被魇住了吧!”他的声音严厉,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沈知微心上。
“观主!”沈知微急切地上前一步,试图将手中的星图卦象展开,“并非妄言!星图偏移,卦象清晰!您看这……”她指着纸上用血墨绘制的扭曲星图和诡异的卦象,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
“够了!”清玄道人厉声打断,脸色铁青,“休要再拿这些鬼画符来蛊惑人心!沈知微,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被永宁侯府送来清修思过的!前番太子殿下退婚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侯府颜面扫地!你非但不知收敛,静心思过,反而在此妖言惑众,编造此等灭门祸国的大凶之兆!你是嫌侯府如今的处境还不够艰难?还是嫌自己身上的污名不够多?你想把整个玄都观也拖下水吗?!”
他指着沈知微,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贫道念在与你父亲有几分旧情,容你在此栖身,已是破例!你竟如此不知好歹,行此疯癫之举!若此等疯话传扬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届时,莫说你自身难保,便是你父亲永宁侯,也要被你牵连获罪!”
“观主!星象有异,卦象示警,皆是事实!”沈知微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因为清玄的斥责,而是因为那巨大灾难即将降临而无人相信的绝望,“天火焚城,绝非虚妄!十五日!只有十五日!若不及早疏散百姓,加固屋舍,储备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