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亮你个头!” 老赵根本不听,唾沫星子持续飞溅,手指几乎要戳到我鼻尖,“月光!那是月光!你他妈睡糊涂了还是让鬼迷了心窍?!再敢半夜三更这么闹腾,信不信老子把你门给卸了!神经病!”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喷出来的,带着十二万分的鄙夷和暴怒。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刀子,然后才猛地摔上自家门,巨大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了好久。

“砰!”

门板撞击门框的余震仿佛还停留在空气里。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被老赵那惊天动地的摔门声震得耳膜嗡嗡响。一股寒气从敞开的门洞外钻进来,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冻得我打了个哆嗦。这下彻底清醒了,清醒得透心凉。

门外,只有那片欺骗了我的月光,依旧冷冷清清地铺在地上,白得刺眼,白得像个巨大的嘲讽。

2 风从北边来

老赵那惊天动地的摔门声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原本死寂的筒子楼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迅速荡开。

“哗啦!” 头顶正上方那户人家的窗户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睡意浓重、火气更大的女声劈头盖脸砸下来:“楼下402的!搞什么名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缺不缺德啊!” 声音尖利,带着被吵醒的怨毒。

紧接着,斜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也“咔哒”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半张脸,浑浊的眼睛不满地扫过来,嘴里小声但清晰地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公德心都没有…深更半夜的…” 那眼神,带着无声的谴责,像细针一样扎人。

我像个被当场抓住的现行犯,脸皮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赶紧缩回屋里,“哐当”一声把防盗门关上,也把自己和外面那些无形的指责隔绝开来。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羞臊。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捕捉门外那些渐渐低下去,却并未完全消失的抱怨嘀咕。这破楼,隔音比纸还薄。

第二天一早,门就被敲响了。敲得很有规律,带着公事公办的力度。门外站着物业的王主任,一个四十来岁、总是绷着脸、法令纹很深的中年男人。

“林师傅,” 王主任没进门,就站在门口,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屋里,最后落在我脸上,语气平板无波,“昨晚怎么回事?好几户都投诉了,说你半夜三点突然开门,动静很大,严重扰民。”

我脸上臊得慌,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王主任,真对不住!是我睡迷糊了,那月光太亮,我…我以为天亮了…” 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站不住脚。

“月光?” 王主任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我的眼神明显带上了一丝看异类的审视,“林师傅,这理由…你自己信吗?”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咱们这楼,住的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大家白天都要工作,晚上休息很重要。你是老住户了,规矩都懂。再发生一次半夜无故喧哗、严重扰民的情况…”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物业这边也只能按规定办事,请你另寻住处了。我们得为大多数住户的安宁负责。”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感觉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沉甸甸的。老赵那鄙夷的“神经病”,邻居们抱怨的嘀咕,还有王主任这最后通牒般的警告,像几块沉重的石头,一层层压上来,堵得人喘不过气。这破地方,真的要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