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变得小心翼翼。我走路尽量放轻脚步，开门关门都跟做贼似的，生怕再弄出一点不该有的声响。邻居们看我的眼神明显多了些东西，警惕的，疏离的，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空气里像是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老赵偶尔在楼道里狭路相逢，更是直接甩给我一个巨大的白眼，冷哼一声擦肩而过。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大概也是后半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白天王主任那张严肃的脸和老赵的白眼在脑子里轮番上演。窗外格外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就在我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时——
“呜——呜——”
一阵风，毫无征兆地来了。不是轻柔的晚风，是带着明显凉意和力道的风，从北边的窗户缝隙里硬生生挤进来，发出低沉的呜咽。它穿过小小的房间，卷起窗帘一角，带来一股尘土和远处夜露的微腥气息。这风有点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吹得人心里莫名一紧。
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了一种声音。
极其细微，但异常清晰。
“嗡……”
像是什么极细、极韧的金属丝线被风的手指轻轻拂过，又像是紧绷的琴弦被无形地拨弄了一下。那声音极其短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震颤感，不是响在耳边，更像是直接敲在脑仁深处，引发一阵微妙的共鸣。不是错觉！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像被那无形的弦音攥住了。
这声音…是从北边来的！跟那阵风一个方向！
鬼使神差地，我下了床，脚步虚浮地走到窗边。手指碰到冰凉的窗框，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窗。一股更猛烈的、带着寒意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我一哆嗦。
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楼下，靠近小区荒废北角围墙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3 月亮的弓弦
那身影在围墙根浓重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模糊的轮廓。深更半夜，谁会跑到那个废弃的角落去？贼？还是…跟我一样，被那阵风和那奇怪的声音引出来的？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窗框后面缩了缩，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夜风吹得脸上冰凉，掌心却冒了汗。
那人影似乎也在抬头看天。他（或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微微仰着头，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勉强勾勒出他瘦削的肩线和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看不清表情，但那种姿态，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专注？或者说，是某种出神的凝望？不像贼，倒像个梦游者。
就在我犹豫着是立刻关窗报警还是再观察一下时，那个人影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抬起了右手，手臂伸向墨蓝色的夜空。他的手指修长，指向一个非常明确的位置——那轮悬在深邃天幕上的、清冷孤绝的满月。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夜风，不高不低地传了上来：
“你…也听见了？”
这声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不是幻听！那弓弦般的颤音，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了！巨大的惊愕和一种找到同类的、难以言喻的激动猛地攫住了我，甚至压过了最初的恐惧。血液似乎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