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爷!陈爷您明鉴啊!”长生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这…这是小的给人刷桶、倒夜香攒的…是…是干净的…”

“干净?”陈把总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长生脸上,“你这种货色攒的钱,能干净到哪去?指不定是偷了哪个兄弟的!”他目光扫过那辆臭烘烘的粪车,又落回长生惨白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算计,“昨儿夜里,营里库房丢了一贯钱!老子正愁找不到贼骨头呢!看你小子这副贼眉鼠眼的穷酸样儿,八成就是你干的!”

“不是我!陈爷!真不是我!”长生魂飞魄散,失声叫起来,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我昨晚一直在营里,小六子…小六子可以作证!”他扭头去找小六子,那小子却早不知溜到哪去了,空荡荡的后营墙根下,只剩下他和面目狰狞的陈把总,还有那辆散发着恶臭的粪车。

“作证?呵!”陈把总手上猛地一拽,把长生扯得一个趔趄,“小兔崽子溜得倒快!没人证?那就是你!人赃俱获!”他晃了晃手里的瘪布袋,“这点钱是赃款!剩下的呢?说!藏哪了?是不是塞你那宝贝粪车里了?”他说着,抬脚就狠狠踹在粪车的木轮子上。

“哐当!”破旧的粪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车板缝隙里簌簌落下些干结的粪渣。长生被拽得也跟着踉跄,看着自己唯一的谋生工具被如此糟践,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愤怒的血气直冲头顶,可看着陈把总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那点血气瞬间又冰消瓦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卑微。

“陈爷…求您了…真不是我…”长生几乎是瘫软下去,声音只剩下气音,带着绝望的呜咽,“小的…小的就是条烂命…您高抬贵手…”

陈把总看着他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怂样,鄙夷更甚,但也似乎觉得彻底捏死这么个废物没什么油水。他三角眼转了转,盯着长生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像是在估量一头待宰的牲口值几个钱。

“哼!”陈把总猛地松开钳子般的手,长生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手肘磕得生疼。陈把总把那个瘪瘪的布袋子随手揣进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悠悠地说:“看你这怂包样儿,也干不出什么大事。算你走运!库房的窟窿,老子给你个机会填上!”

长生趴在地上,茫然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泥土,脏污不堪。他听不懂。

陈把总阴恻恻地笑了,俯下身,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威胁:“济南府那边,昨儿来了军报,要抽人押一批‘资敌’的粮秣去德州大营交割…这活儿,油水厚,也…有点风险。”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长生眼中的恐惧重新聚集,“你,替老子跑一趟。这趟差办好了,库房的事一笔勾销!要是办砸了…嘿嘿,数罪并罚,老子扒了你这身皮,把你扔海里喂王八!”

押送粮秣?去德州?长生脑子里嗡的一声。济南…德州…那是什么地方?听说鞑子兵就在那一带打转!这哪是肥差,这是送命的勾当!他本能地就想摇头拒绝,可陈把总那双冰冷的三角眼死死盯着他,像两条毒蛇,把他所有反抗的念头都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