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是实战的淬炼。
我开始跟在他身边,像一个真正的影子助理。从整理行程、筛选邮件、准备会议资料这些基础工作开始。任何一点微小的纰漏——一个错别字,一份文件装订顺序的错误,甚至一次对他习惯性咖啡温度(必须是72摄氏度)的误判——都会换来他冰冷的注视和一句毫不留情的“重来”。
然后,是接触真正的商业核心。他让我参与一个海外小规模并购案的初期分析。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厚厚一叠报告,自信满满地递上去。他只用了五分钟翻完,然后当着我的面,用一支昂贵的钢笔,在报告首页画了一个巨大的、鲜红的叉。
“垃圾。”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只看到表面的数据,看不到背后的利益链条和人性博弈。林燃,用点脑子,别让我觉得这三年是浪费资源。”那份报告被他随手丢进碎纸机,粉碎的纸屑像一场无声的雪崩,瞬间淹没了我的自尊。我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熬了又一个通宵,重新提交了一份。
再后来,他让我独立负责一个边缘项目的风险评估。我带着团队熬了两个月,最终交出了一份详尽、数据扎实的报告,指出了项目的重大潜在隐患。报告送上去,如同石沉大海。几天后,那个项目果然如我所料,爆出了严重问题,损失不小。我以为他会震怒,或者至少会质疑我的报告为何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他把我叫进办公室,却只是淡淡地说:“判断力及格了。但影响力,零分。知道问题只是第一步,让别人相信问题并采取行动,才是关键。下次,用你的报告,给我砸开决策层的门。”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冰冷的语调里,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认可”的东西。
第三年,是锋芒的打磨。
我参与的项目级别越来越高。他带我去参加顶级的商业谈判,让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旁听、记录。结束后,他会突然问我:“对方首席代表右手小指的习惯性动作,你注意到了吗?那代表什么?” 或者,“刚才对方让步的那个条款,背后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他们真正想要交换的是什么?”
我开始独立代表他处理一些非核心但敏感的商务往来。在某个觥筹交错的慈善晚宴上,一个试图攀附商时序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言语间带着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轻慢。我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巧妙地用几个关于对方公司近期财报的尖锐问题,四两拨千斤地让对方碰了个软钉子,悻悻而退。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商时序,他正与旁人交谈,眼神却似乎若有若无地掠过我这边,唇角仿佛……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三年。那个在民政局门口被雨水浇透、只会发抖的林晚,像一块粗糙的璞玉,被商时序用近乎残酷的方式,反复雕琢、打磨、淬火。疼痛是常态,挫败如影随形。但每一次在崩溃边缘挣扎着爬起来,每一次被他冰冷的言语刺醒,每一次独自啃下那些艰涩的知识和技能……那个名为“林燃”的轮廓,就在这痛苦与磨砺中,一点点变得清晰、坚硬,开始燃烧出属于自己的微光。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沉静锐利,脊背挺直如松。昂贵的定制套装勾勒出干练的线条,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从容与力量。林晚的怯懦与茫然,被彻底封存在了那场冰冷的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