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我的贴身侍女,青黛。
她是我从沈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个旧人,当年萧珏把我从教坊司提出,我跪在地上求他,他或许是心情好,便允我带走了这个与我一同长大的丫头。
在这座冰冷的侯府,青黛是我唯一能汲取到暖意的地方。
可我忘了,暖意,在这座府里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府里风头最盛的,是刘姨娘。她是兵部尚书的庶女,为人骄纵,最是看我不顺眼。
那日,她新得了一匹云锦,唤各房的姬妾去她院里赏玩。我称病未去,她便将火气撒到了去替我回话的青黛身上。
等我再见到青黛时,她已经被人从池子里捞了上来,浑身湿透,气息奄奄。
刘姨娘身边的婆子趾高气扬地站在一旁,冷笑道:“你这丫头,手脚不干净,竟敢偷窃主子的珠钗,被发现了还想跳湖寻死。若不是我们姨娘心善,早就把你打死了事。”
我看着青黛苍白的脸,和她紧紧攥在手里,那枚属于我的、早已不值钱的旧银簪,血,一瞬间冲上了头顶。
那不是偷,是抢。是刘姨娘看上了我这枚簪子,青黛不给,她们便下了狠手。
“瑶娘,”青黛抓住我的手,气若游丝,“别……别跟她争……我们斗不过的……”
她咳出一口血,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黯了下去。
我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哀莫大于心死。
不,我的心没有死。它只是被冻住了,冻成了一块淬着剧毒的寒冰。
我将青黛葬在了院子里的那棵海棠树下。
那一夜,我没有睡。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中前所未有地清明。
父亲曾说,我于经史子看过不忘,有过目成诵之能。沈家藏书阁,号称收尽天下典籍,我自七岁起便泡在其中,十年寒暑,那些书卷里的文字,早已刻进了我的骨血里。
那里不仅有诗词歌赋,还有历朝历代的卷宗、百官的履历、世家大族的秘闻……那些被尘封在故纸堆里的东西,是比刀剑更锋利的武器。
我闭上眼。
脑中那座庞大的记忆宫殿,开始缓缓运转。
一排排书架在我意识中浮现,我精准地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大周官员考绩录·卷七十三·兵部》。
我看到了刘姨娘的父亲,兵部尚书刘振。
【刘振,景元二十三年进士,初任淮南盐运司判官……景元二十七年,淮南大旱,官仓亏空,有盐商程某,献银十万两,助其填补亏空,后,程某垄断两淮盐路,获利巨万。此事由时任巡盐御史张澄弹劾,然奏本未至御前,张澄便因“失足”落水而亡。同年,刘振擢升兵部员外郎……】
盐商程某。
我记得这个名字。他是刘振的妻舅,也就是刘姨娘的亲娘舅。
原来如此。
用人命和国帑,换来的官路亨通。
这桩陈年旧案,卷宗早已被销毁,知情人也死的死,散的散。但它却清清楚楚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刘姨娘,你最大的依仗,是你兵部尚书的父亲。
那么,我就先毁了你的依仗。
不。
直接毁掉,太便宜你们了。
我要的,是诛心。
第二日,我去给刘姨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