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管事嬷嬷连忙附和：“大夫人也是疼少夫人，怕您操劳呢。”
朱氏没接这话，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盖碰到杯沿发出清脆一声，眼神却落在楚明昭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怎么？你刚回娘家就急匆匆赶回来，是不放心我这个当婆母的？”
“儿媳不敢。”楚明昭微微垂眸，语气却寸步不让，“只是玄煜临终前曾说，库房里的每样东西都记在账上，是他留给我的念想。母亲要动，好歹该知会儿媳一声。”
“你刚嫁进来有什么念想？不过是想霸占我儿子的财产，要论感情深厚，柔儿才是玄煜明媒正娶的嫡妻。”朱氏冷笑道。
许柔娇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给朱氏斟茶倒水，抬头看了眼楚明昭，眉眼多了几分得意。
“母亲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都已经换嫁，父亲也说了我才是玄煜的妻子，一个小叔子的妾室，算得什么明媒正娶？”楚明昭站在阶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许柔娇的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指甲死死扣住了手帕，暗骂她贱人。
朱氏啪地放下茶盏，茶汁溅出几滴在描金桌布上，她却浑不在意，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放肆！我是侯府的主母，管着府里的中馈，别说一个库房，便是整个侯府的产业，也轮得到我置喙！你当自己嫁进来是做什么的？是要骑到婆母头上不成？”
她走近两步，鬓边的东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语气陡然严厉：“玄煜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他的东西，我这个当娘的难道还动不得？你一个外姓人，守着这些东西算什么？难不成还想揣回楚家去？”
楚明昭抬眼迎上她的目光，不卑不亢：“母亲说笑了。儿媳既是顾家妇，自当守好玄煜留下的一切。只是府里的规矩，私产不得擅动，这是祖母定下的，母亲总不会忘了吧？”
朱氏脸色一僵，老夫人虽不管事，却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敬茶的时候，老夫人还对楚明昭说了有什么委屈尽管找她。
想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重新坐回椅上，端起主母的架子：“我不过是替你照看一二，你既这般说，便罢了。”
说着冲仆妇们使了个眼色。
仆妇们讪讪地停了手，朱氏却又慢悠悠道：“只是阿昭，你刚嫁进来，府里的规矩还得学。往后若再这般不知轻重，仔细你的皮。”
她拂袖起身，路过楚明昭身边时，刻意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别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能在侯府立足，本夫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楚明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指尖微微收紧。朱氏这哪里是来收物件，分明是来敲打她的。
这场面，怕是躲不过去了。
栖光院的空气刚沉定片刻，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家的药童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姑娘，不好了！衙门的人……把老爷抓走了！”
楚明昭心头猛地一沉，上前攥住药童的胳膊：“怎么回事？我爹犯了什么事？”
“他们说……说老爷偷了侯府的南珠！”药童急得带了哭腔，“刚才几个官差冲进医馆，不由分说就把老爷锁了，还说人赃并获……”
“南珠”二字刚落，楚明昭猛地回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正要迈步离开的朱氏。
方才在楚家，她亲手将那八颗南珠交给父亲，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朱氏前脚在栖光院发难，后脚就有人拿南珠做由头拘了父亲。
哪里是巧合？分明是早就布好的局！
用搬库房的动静绊住她，再趁机栽赃父亲偷盗，既夺了南珠，又能拿捏住她的软肋，好让她在侯府彻底抬不起头。
朱氏被她看得心头一跳，却很快稳住神色，拢了拢衣襟，语气带着几分故作惊讶的冷淡：“哦？竟有这等事？楚老先生行医多年，怎么会……”
她话没说完，就被楚明昭打断。楚明昭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怒意：“母亲好手段。”
“我父亲没有来侯府，南珠是我拿走送给爹爹的。”
这一声母亲，再无半分恭敬，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朱氏脸色微变，却依旧端着主母的架子，淡淡道：“哼，刚才我清点玄煜库房的时候，发现少了八颗南珠，那是皇上御赐。不见了是要被杀头的，所以我就让人报官了。”
“谁让你私自拿走侯府的东西，你问过我了吗？”
楚明昭没再理她，只对张嬷嬷道：“备车，我去衙门。”
转身时，她的眼神扫过朱氏，那里面翻涌的怒火与了然，让朱氏莫名有些发怵，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帕子。
“娘，她不会是告状吧？”许柔娇站在朱氏身边，看着楚明昭的身影故作担忧道。
朱氏冷哼了声，甩了一下广袖，“告状又如何？现在想要救出她爹，也得回来求咱们。”
“是时候让她明白，没有侯府，她什么都不是。”
许柔娇回头看了眼满眼的金银财宝，眼底闪过一抹贪婪，这些东西迟早是她的！
“派人去衙门打声招呼，不许放了楚仁，想办法给他一点教训。”她低声跟身边的人说的。
……
楚明昭赶到衙门，不等她站稳，就被门房拦住：“这位夫人，请留步。”
“我是侯府少夫人，要见方才被抓的楚仁。”她压着心头的急火，尽量让语气平稳。
门房上下打量她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实在对不住，上面吩咐了，楚仁是钦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钦犯？”楚明昭冷笑一声，“不过是桩失窃案，何时成了钦犯？是侯府让你们这么说的吧？”
门房眼神闪烁，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小人只是按规矩办事，夫人请回吧。”
楚明昭心头的寒意更甚。朱氏果然早就打点好了，连衙门都串通一气，就是要断了她救父亲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了一块玄玉令牌，上面刻了个“玄”字。那是顾玄煜生前常用的令牌，凭此可在京中各衙门禁地通行无阻。
她去书房时发现的，想着有用，就带来了。
“再看清楚。”她将令牌亮在门房眼前，声音冷冽，“这是顾大公子的令牌，我是顾大少夫人。”
门房看清令牌，脸色骤变，连忙跪地行礼：“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少夫人，这就为您引路！”
楚明昭收起令牌，眼底的怒火却丝毫未减。朱氏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未免太天真了。
今日她不仅要救出父亲，还要让那些人知道，她楚明昭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