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悲愤，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
“苏牧。”
苏牧缓缓转过身。
“到！”
“你小子腿脚最快，脑子也灵光。”
赵铁山指着团部的方向。
“给你两个小时，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团部。”
“把这里的情况，一字不差地告诉团长！”
“鬼子的兵力、装备、还有……还有小王庄的事，都说清楚！”
“明白没有！”
“明白！”
苏牧没有一句废话，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转身就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他的身后，是死寂的村庄，是战友们沉重的目光。
风在耳边呼啸，像是冤魂的哭泣。
苏牧的脑子里，一遍遍地闪过村中的惨状。
……
独立团团部。
连长马老根正焦急地在指挥部里踱步，时不时地看向门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报告！”
马老根猛地回头，看清来人是苏牧，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苏牧浑身尘土，军装被汗水浸透，嘴唇干裂起皮，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
“苏牧？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赵排长他们呢！”
苏牧大口喘着粗气，扶着门框，好半天才缓过来。
“连长……鬼子……鬼子有大部队……”
“小王庄……全村……都没了……”
“你说什么！”
马老根一把扶住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团长呢？团长在哪儿！”
苏牧的声音陡然拔高。
“在里面。”
马老根没再多问，拉着苏牧就冲进了里间的作战室。
独立团团长苏国强，正皱着眉头，盯着墙上的军事地图。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到苏牧狼狈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回事？”
苏牧强撑着站直身体，将路上的说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起来。
“报告团长！我们在小王庄遭遇鬼子一个小队！”
“全歼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份地图！”
“鬼子这次出动了至少一个大队的兵力，装备精良，目标是……是咱们团部！”
苏牧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
“而且，小王庄……被屠了，全村一个活口没留。”
苏国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移动。
“一个大队……”
“奔着我们团部来……”
“还提前派人扫清了沿路的村庄，就是为了不暴露行踪。”
他喃喃自语，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点上。
“好大的手笔。”
“这是想一口吃掉我们独立团的指挥系统啊。”
马老根急了。
“团长！那还等什么？赶紧转移啊！让主力部队回来，跟他们拼了！”
“拼？”
苏国强冷笑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拼？我们的主力都在外面执行任务，等他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鬼子装备比我们好，兵力比我们多，硬拼是找死。”
他把目光转向苏牧。
“你有什么想法？”
苏牧没想到团长会问自己，他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
“将计就计。”
这两个字一出口，马老根直接懵了。
“啥？将计就计？苏牧你小子疯了？这不是把咱们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苏国强却眼睛一亮，示意苏牧继续说。
“鬼子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苏牧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那我们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我们可以伪造一个指挥部被他们轻易端掉的假象。”
“让他们以为自己得手了，放松警惕，然后……把他们引到我们为他们选好的坟地里！”
马老根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看苏牧，又看看团长。
“好小子！”
苏国强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苏牧的肩膀。
“有胆识！有脑子！”
苏国强脸色一正。
“鬼子一个大队的行动，不是小事，必须立刻上报旅部。”
“马老根，你留守团部，准备执行计划。”
“苏牧，你跟我走一趟，去见旅长！”
……
第五旅旅部。
墙上挂着一张更大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旅长黎振山，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人，肩上扛着将星，此刻正眉头紧锁，听着苏国强的汇报。
苏牧站在一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听完苏国强的叙述，又看了一眼苏牧带回来的那份地图。
黎旅长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狗娘养的畜生！”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
“一个大队只是先头部队，他们的胃口，不止一个独立团。”
“这是要对我们整个根据地，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扫荡！”
苏国强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旅长，我判断的也是这样。”
“所以我才说，必须将计就计，先敲掉他们这颗最扎眼的钉子！”
黎旅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苏牧。
“你就是苏牧？”
“是！旅长！”
苏牧挺直了胸膛。
“这次，你立了大功。”
苏国强在旁边补充道。
“旅长，这次多亏了苏牧这小子，不然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黎旅长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欣赏。
“小伙子，脑子很活。有没有兴趣来旅部，给我当个作战参谋？”
苏牧没有任何犹豫，便大声回答。
“报告旅长！感谢您的看重！”
“但是，我想留在前线！”
“我想亲手，为小王庄的乡亲们报仇！”
黎旅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有种！”
“我们八路军的兵，就该是这个样子！”
他转过身，对苏国强说道。
“国强，你们独立团一直没有政委，这样不行。”
“打仗不光是靠枪炮，思想工作更重要。”
“等这次打完，我给你派个政委过去。”
苏国强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撇了一下。
他这独立团，团长政委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自由惯了，突然要来个人跟他分权，心里多少有点不乐意。
但他知道这是原则问题，只能点头应下。
“是，旅长。”
“好了，说正事。”
黎旅长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敲了敲。
“鬼子的计划既然是突袭你们独立团团部，那我们就以你们团部为诱饵，布一个口袋阵。”
“我命令，第五旅主力，立刻向马家坪一带集结，负责正面阻击，打主攻！”
“你们独立团，任务有两个。”
黎旅长的指挥棒，指向了地图上的另一个位置。
“第一，掩护后方的野战医院和兵工厂安全撤离。”
“第二，在青石坡，给我死死地拖住鬼子两个小时！为旅主力包围争取时间！”
青石坡，那可是个硬骨头。
易守难攻，但也意味着要承受鬼子最猛烈的炮火。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一场针对鬼子扫荡部队的反包围战，就在这间小小的作战室里，迅速成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