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门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苏牧跟着苏国强走了出来。
“旅长的计划，你都听明白了？”
苏国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明白了。”
“我们独立团，是诱饵，也是钉子。”
苏牧答道。
“没错。”
苏国强拍了拍他的肩膀。
“鬼子以为我们是软柿子，想一口吞掉。”
“那我们就得是块石头，不仅要硌掉他几颗牙，还要把他整个胃都给撑破！”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还有藏不住的兴奋。
对付鬼子，就得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假装溃败，把他们引到青石坡。
等他们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旅部的主力再从天而降，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这计划听起来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可越是简单的计划，在战场上就越有效。
……
独立团临时驻地。
几百号人黑压压地聚集在村口的打谷场上，火把的光亮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战士们大多很年轻，有些人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枪，手心全是汗。
苏国强站在一个临时的土台上，清了清嗓子。
“都他娘的耷拉着个脸干啥？”
“鬼子还没来呢，就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他的声音像是打雷，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人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是第一次上战场。”
“怕不怕？”
苏国强扫视着台下的士兵。
没人回答。
但那些闪躲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就对了！”
苏国强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老子第一次摸枪的时候，也怕得尿裤子。”
“哈哈哈……”
这一下，下面的人都笑出了声。
连长和指导员们也跟着笑，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但是，怕没有用！”
苏国强的笑声一收，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鬼子不会因为你怕，就放过你。”
“他们只会把刺刀，捅进你的胸膛，捅进你爹娘、你媳妇、你孩子的胸膛！”
“小王庄的乡亲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苏牧站在队伍里，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我跟你们讲，打仗这玩意儿，没那么多道理。”
苏国强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什么叫勇？”
“不是说你天生胆子大，不是说你不知道怕。”
“是你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你还敢往前冲！”
“是你明知道冲上去可能会死，但为了身后的野战医院，为了咱们的兵工厂。”
“为了根据地的老百姓，你还是把这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狗日的拼了！”
“这，就叫勇！”
“我们八路军的兵，就得是这样的勇士！”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那是一种被点燃的血性，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苏牧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变热，最后沸腾起来。
他看着台上的苏国强，看着身边那些被激得满脸通红的战友。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作“军魂”。
它不是虚无缥缈的口号。
它是活生生的，存在于每一个士兵的胸膛里，由共同的信念与愤怒浇筑而成。
“现在，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几百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声浪，直冲云霄。
苏国强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各连带回，检查装备，准备出发！”
命令下达，队伍立刻开始散开，但那股激昂的战意，却久久没有散去。
回到三连的驻地，连长马老根又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做了更具体的安排。
“都给老子听好了！”
“团长的动员，是给你们提气。”
“老子现在要跟你们说的，是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
他指着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待会儿到了地方，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子挖战壕！”
“别嫌累，挖得越深，你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鬼子的炮弹不长眼，就喜欢往那些浅坑里钻！”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兵，靠在墙角，一边擦着自己的刺刀，一边慢悠悠地补充道。
“子弹省着点用，别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瞎突突。”
“咱们的子弹金贵，一颗子弹，就要换一个鬼子的命。”
他又看了一眼苏牧这些新兵蛋子。
“瞄不准头，就给老子瞄他的肚子，瞄他的胸口。”
“打中了，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另一个老兵接过话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的豁牙。
“要是跟鬼子拼刺刀了，记住，别有啥仁义道德。”
“怎么狠怎么来，捅进去，记得要拧一下，再拔出来。”
“不然，那刺刀容易卡在骨头缝里，到时候死的就是你。”
这些话，血淋淋的，没有半点修饰。
却比任何动员都更能让苏牧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这不是演习，不是游戏。
这是你死我活的搏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最后说道。
“最重要的一条，听指挥。”
“让你们冲，就别犹豫。”
“让你们撤，也别他娘的逞英雄。”
“留着命，才能杀更多的鬼子。”
苏牧把这些话，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这些都是老兵们用血和命换来的经验。
“行了，都别磨蹭了！”
马老根一挥手。
“收拾东西，把用不上的都扔了！”
“子弹、手榴弹、干粮，一样不能少！”
“半个小时后，出发！”
三连的战士们立刻行动起来。
大家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苏牧将几排子弹仔细地缠在身上，又把两颗手榴弹挂在腰间。
他深吸一口气，将步枪背在身后。
枪身冰冷，却让他感到心安。
他抬头望向夜空。
鬼子，应该快来了吧。
半个小时后，全团集合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