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谢鹿聆鼓足勇气走向前。
她攥着裙摆的指尖微微发白,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声音细细柔柔的。
“聿珩,我今天跟阿姨外出,正好路过这里,阿姨说......说看到你的车了,我就想着你可能在这里,就......就想来看看你。”
说完这段话,谢鹿聆话尾突然发颤,慌忙低下头,碎发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
苏棠略感意外,她怎么都没想到谢鹿聆是这样的性子。
关聿珩听完只是“嗯”了声,语气还算温柔,“我在忙,你先回去。”
谢鹿聆乖巧点头,眼神怯怯地看了眼苏棠。
不知为何,苏棠整个人突然斗志昂扬起来。
她礼貌性的笑了笑,“你是谢鹿聆吧?”
听到有人叫住她,谢鹿聆望着说话的女人,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我叫苏棠。”苏棠依旧微笑,言语亲切,“你也可以叫我棠棠。”
“棠......不是,苏小姐。”谢鹿聆也对她展开一个微笑,她看着柔柔弱弱,笑容却温软。
苏棠唇角一勾,眼珠黑亮,“别这么见外,我们都是一家人。”
没等谢鹿聆回应,苏棠偏过头,甜腻叫关聿珩,“聿珩。”
她伸出手为关聿珩亲昵的整理领带,“昨天妈妈在饭桌上说,让我们今天早点忙好回家吃饭,婚宴上一些重要事宜还需要你来敲定。我先进去试婚纱,你与鹿聆姐姐应该有话要说,我在店里等你。”
说完,她眼角余光瞥见谢鹿聆脸色微变,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褪成宣纸般的死白。
苏棠不失刻意的摆出正室的架子,亲昵的拉过谢鹿聆的手,“鹿聆姐姐,我跟聿珩的婚礼暂定在下个月,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惹完事,她趁关聿珩开口前,潇洒转身离开。
刚走进店,她脚步加快,走到试衣间,将身上那套繁重的中式敬酒服退下,对顾问说:“我今天还有事,明天再过来。”
顾问也有些一头雾水,但看着苏棠急切的模样,好心帮她把敬酒服脱了。
谁知道,刚脱了一半,外面传来关聿珩说话的声音。
苏棠心头咯噔一下,这么快就哄好了?
她面色一僵,听到关聿珩在外头问:“还有几套没试?”
“关先生,大概还有15套左右。”
“明天再试,我和我太太今天要回家吃饭。”
什么?
苏棠双手攥着那套脱了一半的敬酒服,大脑快速飞转着对策。
“苏小姐?”身后的顾问见状,担心苏棠冻着,好心唤她。
苏棠回过神,慢吞吞的把敬酒服脱掉,换上自己的衣服。
面上从容不迫的走出试衣间。
关聿珩正坐在沙发上等候,交叠的长腿伸直,墨色衬衫领口敞开两颗纽扣。
苏棠正好对上男人危险的目光,她全当看不见,展露一个习惯性的微笑,“关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在她转身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皮沙发凹陷的闷响。
男人已经起身,正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苏棠看似从容,实则心乱,走出店外,正准备往相反的方向离开,手腕被男人拉住。
“车在那边。”
苏棠顺着关聿珩所指的方向,看见停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我晚上约了人,改日聊。”
关聿珩掌心的温度渗进她娇嫩的皮肤,扣住手腕的力道不容挣脱。
他指尖摩挲着她腕骨凸起的弧度,略微用力,将人逼得踉跄着撞进他胸前。
俯身时呼出的气息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不是说妈妈让我们回家吃晚饭,嗯?”
“哦,是。我差点忘了。”
眼见逃不过去,苏棠推开他,正欲抬步往车那边走。
可男人纹丝未动,苏棠刚想出口询问,他突然伸手拦腰抱起她。
身体瞬间腾空,苏棠下意识的去寻个支点,双手抱着男人脖颈。
这个动作不太雅观,她像个无法自理的弱者。
苏棠有些懊恼,被男人塞进车内。
身体触碰到坚硬的皮质座椅。
她翻了个身,整理了下弄乱的头发,正襟危坐。
男人跟着进来,杨助理发动汽车。
关聿珩眼角余光扫过她。
苏棠腰杆挺得笔直,紧绷的肩线却泄露出几分警惕。
那模样像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野猫。
他收回视线,嘴角下意识勾了抹弧度。
苏棠从上车起一直处于防备状态,关聿珩却压根就没搭理她,全程拿着手机聊公事。
她竖起耳朵,想听点有用的信息,可这人一直规避着重要信息,半点没透露出来。
杨助理方向盘往右慢慢驶入一林荫道,眼前一三层楼的中式庭院显露。
车身停稳,关聿珩先行下车。苏棠心底有些犹豫,但杨助理已经将她那一侧车门从外拉开。
她只能下车。
屋内,顾砚秋正在插花,最近新到的几束香水百合,个个含苞待放。
听见门口动静,她偏过头,意外看到几乎不怎么回老宅的关聿珩,身后还跟着苏棠。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花剪,快步走过去。
老宅的佣人正招呼着两人,苏棠来关宅很多次,早已经跟几个佣人面熟,她边换着室内拖鞋,边打招呼,抬起头,正好看到顾砚秋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顾伯母。”
苏棠话音未落,顾砚秋已经笑着越过关聿珩,亲切拉着苏棠的手,“棠棠,你们怎么回家了,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想给伯母您一个惊喜。”
“你这孩子,吃饭了吗?”
“没呢。”
“哎呦。”顾砚秋忙招呼佣人准备晚饭,“王嫂,赶紧的弄点菜,棠棠喜欢吃咸肉白鱼,还有我今日在撷芳楼买的点心,棠棠喜欢吃糕点。”
苏棠轻握住顾砚秋的手,不知道为何短短几日的相处,顾砚秋比她母亲对她还要贴心,“不麻烦了伯母,我们有什么吃什么,垫垫肚子就成。”
“那怎么行,你们今天试婚纱,饿了吧......”
鎏金壁灯在廊柱投下蜿蜒光影,苏棠和顾砚秋牵着手穿过玄关,走进客厅。
关聿珩倚着雕花门框,立在原地看跟母女似的俩人。
早些时候听杨助理说,苏棠经常来关宅探望夫人,还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商业联姻逢场作戏,却见此刻母亲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苏棠绘声绘色地讲起今日趣事,笑得眼角笑纹收不住。
他意外于苏棠收复人心的本事,不过究其根本,她做他情人那两年,不也是处处合他心意,不越矩,安分守己,知分寸懂进退。连杨助理都调侃,没有哪个女人能在先生身边待两年,除了那位“姜小姐”。
正思索着,突兀感受到一道不太友好的目光。
关溯见立于门口的男人往楼上看来,他朝关聿珩举了举酒杯示意。
尽管没有声音,但关聿珩从他的口型看出,他说的是,“恭喜。”
年轻时的关千壑常常夜不归宿,挥霍无度,凭借俊朗外表和优渥家境流连风月场。
一次酒会,他爱上了一舞女,本想养在外面,却东窗事发,顾家家主震怒,关千鹤为保声誉,给了舞女一笔封口费让她离开京市,断绝往来。
谁也不知道那舞女离开时怀着孕,在外头生下关溯。
可惜红颜薄命,她还是死了。
“死得好,她就该死。”这是顾砚秋的原话,“关溯是关家私生子,还是那舞女生的,这辈子都上不了台面。”
许是对沈梨愧疚,关千壑格外疼爱这个意外得来的儿子。
关溯十六岁那年,被关家接回老宅。传闻当年关千壑赴华城出差,偶然听闻私生子的消息,当即抛下所有事务,亲自将关溯接回。
这些年,关溯一直住在关家老宅,这便是关聿珩不常回的原因。
苏棠哄着顾砚秋的同时,余光注意着关聿珩的动静,瞧着他脸色微冷,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二楼的关溯。
他单手随意搭在鎏金栏杆上,拿着一盛着琥珀色酒液的水晶杯,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斜睨楼下,又像是在玩味即将上演的好戏。
两人对视,火药味十足。
苏棠收回视线,面上附和着顾砚秋,心底正思索着把关聿珩叫过来,正巧王嫂从厨房出来,叫他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