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描述你眼前的景象。”指令简洁冷酷。
我张嘴，干燥的嘴唇几乎黏在一起：“白……墙壁……桌子……”每一个词都让我喉咙火烧火燎。腕环上的指示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比日光灯更白亮的光！瞬间，一股蛮横到无法抗拒的电流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沿着脊柱咆哮着炸开！
“呃——！”我猛地后仰，牙齿狠狠磕在下唇上，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视野里一片翻滚模糊的雪花点。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如同被滚钉板碾过，撕裂般的剧痛在神经末梢疯狂跳舞。汗珠立刻涌出毛孔，冰冷的。
光屏上的曲线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疯狂窜升。
“描述，窗口工作人员的外貌特征。”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金属的质感和折磨人的耐心。
汗水流进眼睛，一片灼痛。泪水在生理刺激下不受控地溢出。我使劲眨着眼，试图看清那张近在咫尺、又像是隔着一层扭曲毛玻璃的脸。那是张平平无奇、缺乏睡眠、充满压抑的脸。但我喉咙发紧，血液仿佛在倒流。一股本能的洪流在意识深处咆哮——挣扎、挣扎着要挣脱桎梏冲出来！
“……眼睛……浑浊……黑眼圈……很……很重……”每一个词都像从岩浆里捞出的滚石，烫得我自己都心惊胆战。腕环的红光如同地狱之眼再次爆发！
“啊啊——！”电流像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身体。这一次更猛烈，像是要把我的骨头从关节里生生拔出来！我甚至感觉听到了血肉滋滋作响的幻听。剧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我强迫自己咽下去，口腔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和苦涩的胆汁味。胃袋在疯狂的电流下扭曲、痉挛。
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向内收缩，如同一个不断吞噬光明的黑色旋涡。在彻底沉入那片黑暗之前，我恍惚看到隔间里那个男人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东西。不是同情，更像是……观察砧板上垂死之鱼的麻木兴趣。耳边，那个冷漠的电子女音却甜美如蜜糖：“谎言是爱的润滑剂……”
我猛地抽回手臂，那一下动作扯动了几乎瘫痪的肌肉，又是一阵锐痛。那微薄的一口气终于吸入肺叶，带着医院走廊特有的、绝望消毒水的味道，瞬间刺醒了我。我咬紧牙关，舌尖尝到腥甜的血迹，混合着口腔里弥散的呕吐感。腿软得厉害，像是被剥了骨头，每一步都像踩在灼热的刀尖上。整个空间都在细微地震颤、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我撞开沉重、冰冷，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双开防火门。
3 虚伪的黄昏
门外却截然是另一个世界。黄昏时分，天穹呈现一种虚妄而浮夸的金红。巨大的全息投影占据了城市的心脏地带，一个男人悬浮在高耸入云的楼宇之间，他的笑容灿烂得不真实，如同阳光雕琢的虚伪面具。他开口，声音被无形的扩音魔法放大到极致，覆盖着钢铁丛林下每一寸地面、钻进每一个正在遭受或即将遭受折磨的人的耳蜗：
“公民们！”那声音饱含热情，充满毋庸置疑的鼓动性，“我们的繁荣建立在优雅的言语之上！一个微小的‘也许’比锋利的‘不是’更圆润！一句体贴的‘没事’胜过千千万万刺耳的‘你错了’！美化我们的表达，是构筑稳固和谐社会的基石！是为我们所珍视的一切——繁荣、安全、团结——铺就的最牢固道路！”他的身影在光影变换中显得宏大无比，不容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