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的强音像冰冷的金属液灌注进我的头颅,挤压着每一丝痛觉残留的空间。那声音所描绘的“和谐”城市图景,在我此刻残破的躯体感受下,显得荒诞绝伦。我的手紧紧攥着那只丑陋可恨的零级手环,冰冷坚硬的触感深入骨髓,仿佛是这座辉煌囚笼里最冰冷的一枚徽章。
人群像褪色的潮水一样分开,又在我经过的地方无形地合拢。鄙夷和厌恶的目光如实质性的尖针,从四面八方扎向我这坨行走的失败污点。一个穿着闪亮荧光外套、发型如同暴风雨过境般夸张的男人擦身而过,他手腕上的绿灯因某句及时出口的“你真棒”而得意地闪烁着。他的目光在我腕环的“0”上扫过,嘴角弯起毫不掩饰的讽刺弧度,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那嗤笑声尖锐地穿透伪善城市的声浪。我加快脚步,只想立刻消失。
4 地下禁书的秘密
城市的地下迷宫如同一个被遗忘的脏器,只有维持最低限度生命的基础管道还在这里苟延残喘。空气沉重黏腻,混合着铁锈、臭氧和某种陈年腐败物的气息。巨大而粗犷的钢梁骨架隐在昏暗中,锈迹斑斑,在管道偶尔渗出的冷凝水滴落声中,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回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沉睡中无意识地呻吟。
我负责的片区靠近一条废弃的废弃动力管道走廊。年久失修的照明灯管断断续续地闪烁着,挣扎着投下惨淡如病入膏肓的光团。视野在亮与暗的快速切换中失真、割裂。我的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又被远处持续的、空洞的机械低鸣所吞噬。
手电筒的光柱切开眼前油腻的黑暗,像一把摇晃的手术刀。光束扫过布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金属管道壁,掠过挂满油腻腻冷凝水的阀门,照亮一些不知名的、缓慢爬行的微小生物。这里的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一层时间凝固的灰色裹尸布。忽然,光柱的边缘似乎触碰到了某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东西。一小块模糊的阴影突兀地印在粗糙的合金壁面上。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下,咚咚地撞击着胸腔,震得手腕上的金属环都似乎感觉到了震颤。那不是管道或电缆正常的凸起形状。我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腕,光束的中心缓慢、谨慎地移动过去,屏住呼吸,连手腕似乎都下意识地僵硬了。
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像一小群迷途的磷火。光束最终聚焦。
那是一个洞。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巧妙地开在一条巨大冷凝水管道与支撑横梁交错的阴影夹角处。覆盖它、掩盖它本来面目的一块薄薄的、染着锈色伪装成墙壁的金属隔板,似乎因为岁月侵蚀或因某些剧烈震动,松动脱落了一角。一个仅供成人屈身爬进的入口,在隔板坍塌的缝隙里若隐若现。洞口深处漆黑得如同兽口。
这是什么地方?维修通道里不该有这样一个分支。大脑皮层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一种冰冷的手指轻轻搅动脑浆的陌生感。是电流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在暗处蠢蠢欲动?
汗水不知何时浸透了后背的单薄衣衫,带来一阵凉意。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寸皮肤的紧绷。犹豫被强烈的好奇和对未知的恐惧搅得浑浊。腕环冰冷地贴着手腕,那个刺眼的“0”沉默着,一个永恒的红字警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