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或者更久。厉择迈步走了进去。皮鞋踩在沾了水的瓷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没有看景瑟的脸，视线落在她搭在地上的那只手腕上。他蹲下身，动作有些生硬。手指探向她的颈侧。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但……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搏动，像狂风里将熄未熄的一点火星。
就在这时，景瑟放在床边地毯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的光映亮了地毯上几点已经发黑的血渍。
是一条短信。
厉择的目光扫过去。屏幕上只有一行字，没有署名，像幽灵的低语：
【城西第三桥洞，水泥管里，有个孩子快冻死了。】
那行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亮着。
厉择的手指还停在景瑟冰凉的脖颈上，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断绝的脉搏。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目光在景瑟惨白的脸和那行刺眼的短信之间缓缓移动。浴室里弥漫的血腥味、水汽的潮湿和香薰蜡烛残余的甜腻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戴着一张完美的石膏面具。几秒钟后，他收回探脉的手，站起身。没有再看浴缸里的人，他径直走到床边，弯腰捡起了那只沾着点点血迹的手机。
他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片刻。
然后，他手指动了动，没有删除，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熄，随手丢回原处。手机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厉择转身，走出了浴室，甚至没有替她关上那扇门。他穿过卧室，走进客厅，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动作从容地穿上。他走到玄关，换上鞋，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屋内那片死寂和血腥。
第四章
引擎的轰鸣撕裂了雪夜的死寂。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像头失控的钢铁野兽，蛮横地冲下主路，轮胎碾过坑洼的积雪，溅起大片肮脏的泥浆。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劈开浓稠的黑暗，光柱里飞舞的雪花疯狂旋转。
驾驶座上的景瑟，脸色比窗外的雪还要惨白。她身上胡乱裹着一件厉择的黑色长羽绒服，空荡荡的，越发显得她瘦骨嶙峋。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被血洇透又干涸成黑褐色的纱布，每一次转动方向盘都牵扯起一阵钻心的剧痛，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咬得几乎出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堆满建筑垃圾的荒地，瞳孔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城西第三桥洞！快到了！
车子在坑洼的雪地里剧烈颠簸，一个急转弯，车身猛地一甩。景瑟左手腕剧痛袭来，闷哼一声，方向盘差点脱手。她猛踩刹车，轮胎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险险地停在一堆废弃的水泥预制板旁，车头几乎怼了上去。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顾不上手腕的疼痛，一把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下去。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桥洞就在眼前，巨大的水泥拱券像怪兽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黑暗和寒冷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周围是荒废的工地，只有风声在钢筋骨架和废弃建材间呼啸穿梭，呜呜咽咽，如同鬼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