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是什么意思?”她猛地抬头,话像冰砖砸过来,“看我碍眼?还是觉得我烦,需要你假好心?”她抓起点名册往怀里一抱,脊背挺得笔直,转身时却踉跄了下,“陈默,别逼我发火。”

最后几个字又快又狠,像淬了冰,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再去回想这些话,这些话又不像尖刀,像是一块浸湿的布,盖住了跳动的心,阴冷又潮湿。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快步走出教室,走廊里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巨响,震得窗玻璃嗡嗡发颤。黑板上的“国庆特刊”还泛着颜料光,那抹金红落在眼里,突然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天之后,我们成了真正的陌生人。

她记考勤,会特意绕开我擦黑板的时间。实在避不开,就把点名册死死按在怀里,像护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我画板报时,她再没靠近过讲台,连收作业都让同学代劳,仿佛我站的地方是片烧红的铁。

有次在走廊遇见她抱作业本,我侧身想让她先过,她却突然转身钻进楼梯间。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响了很久,一步比一步急,像在逃什么。

每周班会最尴尬。班主任让班长和宣传委员一起总结,她总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念的时候盯着天花板,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轮到我发言,她就低头抠指甲,直到我说完,才像得到特赦似的站起来,“补充两句”,声音冷得像初冬的风,刮得人耳朵疼。

班里开始有流言。说我们吵架了,说我追她被拒,甚至说我在板报上画了骂她的话。

我懒得解释,只是把板报越画越满。从唐诗宋词到航天知识,密密麻麻的字和画挤满整块黑板,像要把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填起来。

那盒和常常用的粉笔里,还夹着他以前塞进去的纸条,“别老是用手直接拿包装纸。”

字迹被雨水洇过,有些笔画晕成毛边,应该是下午下雨时,她悄悄放的。

我捏着粉笔盒,指尖触到盒身的温度,突然想起她以前总说我用粉笔太费,“跟啃似的”。

我记得说这话时,她眼睛弯着,像藏了颗星星。

可第二天早自习,她路过讲台,眼皮都没抬一下。她的徽章换了新款,别在同样的位置,闪着陌生的光。

也许是这次体育老师真的病了,我们上起了美术课,美术课写生,老师让自由组队。我刚拿起画板,就听见张琪问林小满:“跟陈默一组?”她头也没抬,铅笔在纸上划得沙沙响:“不了,我自己画。”

那天我对着窗外的梧桐树画了一下午。

树叶黄了大半,风一吹就往下掉,像谁在天上撒碎金。

画到一半,笔尖突然断了。我低头换笔,看见脚边多了支削好的2B铅笔。抬头时,只瞥见一个的背影拐出画室,马尾辫梢的银杏叶晃了晃,像只仓促飞走的蝶。

我握着那支铅笔,笔杆上还留着她的温度。画纸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用橡皮擦出块干净的地方,比别的角落亮些。

期中考试前,班主任让我在黑板写复习重点。刚写完数学公式,就听见后排有人喊:“林小满,陈默写的字你看得懂吗?”她正在低头整理试卷,闻言猛地抬头,粉笔灰在她眼前飘,“他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