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
房间里只有半瓶带着铁锈味的自来水。饿到眼前发黑,手脚冰凉,胃壁疯狂抽搐绞紧的时候,幻觉里全是热腾腾的面条。
濒死感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过头顶时,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甘地摸索着,指尖却意外勾到了她藏在破鞋盒里的一部旧手机。
鬼使神差地打开屏幕,锁屏壁纸竟然是她和一个陌生男人的亲密合照。更刺眼的是那款粗糙的赌球APP后台记录——鲜红的“本月累计输额:¥21,786.63”。
那串冰冷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我最后一丝名为“亲情”的幻觉。
原来我的命,我的尊严,在她眼里,连那虚拟盘口里滚动的数字都不如。
恨意,一种混杂着血腥味的、冰冷而尖锐的东西,就在那一刻,从我胃里最深的冻土里,破土而出,顶穿了心脏。
靠着张扬那份“垃圾合同”,我终于能勉强在人前喘口气,不至于饿晕在课堂上。代价是,我成了张扬专属的影子枪手。
替他刷题,替他写作业,甚至替他给隔壁班花写酸掉牙的情书。
那天,就在我捏着写好的情书,准备塞进张扬课桌抽屉时,隔着一道虚掩的器材室门缝,我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王局,您放心,五十万‘辛苦费’,绝对安全!”是张扬父亲谄媚的声音。
“嗯,项目的事,下周会批下去。”另一个低沉、官腔十足的声音回应道。
器材室的门把手就在我眼前。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这不是情书,这是足以引爆张扬家那座金字塔的炸药!我迅速掏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屏住呼吸,将镜头死死对准了门缝里那两个晃动的人影轮廓……
一切都在疯狂堆积,像被推高的多米诺骨牌,等待着那最后一推。
我妈疯了。
她冲进高二(三)班教室时,整张脸因为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而扭曲变形。
她手里挥舞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学校刚公示的助学金初步名单,上面有我的名字。
“林晚!你个白眼狼!偷家里的钱不够,还学会偷学校的奖学金了?!”她尖利的嗓音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唾沫横飞,“不要脸的玩意儿!钱呢?把钱给我吐出来!你跟你那死鬼爹一样,都是该扔河里的烂货!”
她像一头失控的母兽,扑上来,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揪住我洗得发毛的校服领口,疯狂地撕扯、推搡。
书本哗啦啦散落一地。
我被那股蛮力拽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教室侧后方那整面巨大的、老旧的玻璃幕墙上。
“哐啷——哗啦啦!!!”
巨大的爆裂声!钢化玻璃瞬间化作万千尖锐的碎片,暴雨般倾泻而下!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冰冷的空气和锋利的玻璃碴子一起扑打在脸上、身上!
三楼。短暂的自由落体。
后背传来沉闷的撞击,紧接着是刺穿皮肉的剧痛!
我摔在教学楼侧面那片刚翻过土、种着矮冬青的花坛里。
泥土的腥气和浓重的血腥味一起涌进鼻腔。肩膀、手臂、脸颊,无数地方火辣辣地痛。
我妈王秀梅那张刻薄的脸,出现在三楼那破碎的巨大豁口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