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她从裤兜里抠出三个硬币,叮当一声随意丢在污迹斑斑的桌面上,“以后,一天就五块。住校?呵,饿不死你!”
三个硬币,两个一块纸币。
加起来刚好五块。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廉价而冰冷的光。
学校食堂。
哪怕是最角落那档口,飘来的最廉价素面条的香气,也足以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发狂。人越来越少,窗口上挂着的价目牌,像个冷酷的宣判官:素面,6元。
我捏紧了口袋里那五个沉默的硬币,口腔深处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苦涩。
它们不够格换回一碗滚烫的食物,只够把我钉在饿鬼的位置上。
天色擦黑。食堂后门那条堆满馊水桶和小山般垃圾的小巷,散发着腐败酸臭的死亡气息。
我蹲在巨大的绿色塑料桶旁边,像个熟练的老矿工,借着远处路灯昏黄的光,在油腻腻的剩饭堆里翻找着。
指尖触到一块还算完整的白饭,上面黏着半片黄了的菜叶,也顾不上沾着的可疑油污,囫囵塞进嘴里。
胃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被这冰凉黏腻的东西稍稍压下去了一丝丝。
就在这时,巷子拐角传来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的声音。
“爸,稳!五十个绝对到位了!……嗯嗯,放心,那项目指定是咱家的!……行,挂了!”
是同班的张扬,出了名的富二代。
他挂了电话,一扭头,正好对上我蹲在馊水桶边、手里还捏着半块发黑馒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狼狈样子。
他皱起鼻子,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像看见了什么秽物。
但下一秒,他那双被优越生活养得精明的眼睛里,突然掠过一丝算计的光。
他踱了两步,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
“林晚?”他踢了踢脚边一个空易拉罐,罐子哐啷啷滚远,“听说你脑子还行?年级第一?啧,可惜了,活得跟条野狗似的。”
我费力地把嘴里那口冰凉的馊馒头咽下去,喉咙被刮得生疼,没吭声,只是抬起眼看着他。
“想吃饱饭吗?”他咧开嘴,笑得像只准备逗弄老鼠的猫,“省物理竞赛,替我拿个第一。成了,”
他用脚尖点了点旁边垃圾桶里一个鼓鼓囊囊的、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里面隐约露出几个没啃干净的鸡腿骨头,“这一袋子垃圾,归你。管饱。”
馊水桶腐败的酸臭气钻进鼻孔。
胃袋因为饥饿猛烈地抽搐着,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我盯着张扬那张写满施舍和算计的脸,又看了看那袋沾着油光的“垃圾”。喉咙里那股铁锈味更浓了。
“行。”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替你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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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硬币的复仇
日子在饥饿和算计的夹缝里往前蠕动。
我妈王秀梅的五块钱,像个恶毒的诅咒,死死卡在我的喉咙口。
我试过伪造了一张“疑似食物中毒”的呕吐诊断书,试图从她手里抠出二十块“救命钱”。结果?
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支验紫光灯的小电筒,冷笑着照在我那张粗劣伪造的单子上:“林晚,你这假章,连个防伪荧光点都没有!糊弄鬼呢?”
迎接我的不是药片热粥,而是房门被一把大锁狠狠锁死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