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清贫。老旧的木质家具,一张铺着蓝印花布的书桌,上面堆满了书籍和纸张,墙上挂着几幅笔法拙朴的水墨画。唯一的电器似乎只有一盏台灯和一个老式收音机。然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茶香和草木的清气,一种宁静、安稳、自足的氛围笼罩着这里,与林远刚刚逃离的那个喧嚣浮躁的世界截然不同。
老吴给林远找来干净的毛巾和一套半旧的布衣让他换上,又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林远捧着粗糙的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帘打在院中宽大的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弛下来,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平静感,悄然弥漫心间。
“这地方……真好。”林远由衷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的、不被打扰的宁静了。
老吴笑了笑,在书桌旁坐下,拿起一支毛笔,随手在废纸上勾勒着什么。“不过是习惯了清静。这地方偏僻,没什么人来,正好图个自在。”他的目光落在林远换下的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上,又看了看林远依旧残留着倦怠和迷茫的脸,温和地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常走这条路的人。遇到难处了?”
也许是这方寸之地的安宁卸下了心防,也许是老人温和的目光蕴含着某种力量,林远长久压抑的苦闷、困惑和那份刚刚萌芽的、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决绝渴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他讲起自己光鲜亮丽却空洞疲惫的工作,讲起那个让他彻底爆发的提案会,讲起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讲起照片里溪边读书的少年……他语无伦次,时而激动,时而低沉。
老吴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没有评判,只是偶尔轻轻点头,或者添上一点热茶。他更像一个包容的容器,接纳着林远所有混乱的情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林远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痛苦,“我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了。我厌恶现在的一切,却又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我觉得……我把自己弄丢了。”
老吴放下毛笔,目光投向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鲜亮的庭院。一丛不起眼的黄色野菊在墙角的风雨中顽强地摇曳着,细小的花朵沾满了水珠,却倔强地挺立着。
“你看那丛野菊,”老吴的声音平和而悠远,“它生在这墙角,没人在意它开不开花,开得好不好看。春天来了,它就发芽;雨露阳光,它就生长;到了时候,它就开花。风来了,雨来了,它就弯弯腰,风停了雨住了,它又挺直了。它不为给谁看,也不在乎谁的评价。它只是……做它自己该做的事,顺应着时节,活出自己的样子罢了。”
他顿了顿,转回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林远:“人呐,有时候想得太多了。名啊,利啊,别人的眼光啊,把自己捆得死死的,忘了自己本来是谁,该往哪儿去。‘心为形役’,可不就累得慌?觉得迷了路,就停下来问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