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将一张手写的账单拍在我面前,上面赫然写着:荷包蛋,五分钱。
彼时,我正怀着她老沈家的亲孙子,孕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
丈夫沈建军木讷地站在一旁,眼神躲闪。
我看着婆婆那张刻薄的脸和她手里油腻的算盘,再看看我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男人,忽然笑了。重生回八零年代,不是为了再体验一遍人间疾苦的。
沈家这本烂账,我不想算了。
但他们家的算盘,我得抢过来,自己打。
01
“翠兰,这鸡蛋钱你得给。家里揭不开锅,每一分钱都得算清楚,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是婆媳。”
婆婆王秀莲的声音尖利得像锥子,扎得我耳膜生疼。
我肚子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视线从那张写着“荷包蛋,五分”的破纸上,挪到了她的脸上。她颧骨高耸,嘴唇削薄,一双三角眼闪着精明又刻薄的光。她手里那把算盘,被摩挲得油光锃亮,每一颗算珠都像是浸透了算计。
我的丈夫沈建军,此刻像个木头桩子,杵在我和他妈中间,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挤出一句:“妈,翠兰她怀着孕……”
“怀孕了就金贵了?怀孕了就能白吃白喝了?”王秀莲眼睛一瞪,火力更猛,“我怀你的时候,还在生产队里挣满工分呢!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这日子要想过下去,就得一笔一笔记清楚。今天一个蛋,明天一尺布,这家早晚得被吃空了!”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又熟悉的一幕,胃里最后一点酸水也涌了上来。
上一世,我就是被这把算盘,算计了一辈子。
从我嫁进沈家门开始,王秀蓮就拿出了她的宝贝算盘。我多吃了一口饭,她要记账;我回娘家带了点东西,她要记账;就连我生孩子后多喝的几碗红糖水,她都一笔一笔记下,说是等孩子长大了,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沈建军愚孝,总说:“我妈是会计,她就这性子,讲原则,你多担待。”
我担待了一辈子,忍让了一辈子,最后呢?我积劳成疾,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王秀莲还在算计我的医药费会花掉多少养老钱。而沈建军,只会说“我妈不容易”。
重活一世,当我再次闻到这筒子楼里熟悉的霉味和饭菜混合的油腻味时,我就发誓,绝不再做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陈翠兰。
我压下喉头的腥甜,没有像前世那样哭闹或者争辩。我只是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他们母子二人耳中。
“妈,你说得对。”
王秀莲和沈建军都愣住了。
我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着王秀莲:“亲兄弟明算账,是这个理。咱们一家人,更要把账算清楚,这样才不伤和气。”
王秀莲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她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径直走到墙角的柜子旁,从里面翻出一个崭新的、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又找出一支钢笔。
“啪”的一声,我把笔记本和钢笔放在桌上,就在那张鸡蛋账单的旁边。
“妈,你那个账本太旧了,容易记混。以后,我来记。”我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堪称温顺的笑容,“家里的每一笔开销,我都会记下来。我吃的,建军吃的,您二老吃的,我们分开记。我挣的钱,建军的工资,家里的补贴,也分开记。到了月底,咱们就按人头,把账结了。这样最公平,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