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在账本最后附了一页“固定资产清单”,把家里那台黑白电视、凤凰牌自行车、缝纫机全都折旧计价,写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一早,我没等王秀莲催,就主动把账本递了过去。
“妈,您过目。这是昨天的账。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按这个规矩来。每天我做饭前,您把当天的菜钱给我,我记上账。谁要是想吃点好的,自己掏钱,我也给记上。月底一汇总,谁花超了,就从自己的工资里补。”
王秀莲接过账本,她本来是想挑刺的。可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这账本,比她那个狗扒拉的字迹和混乱的条目,清晰了一百倍。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让她想找茬都无从下手。
尤其是看到“翠兰栏”下面那个“荷包蛋,0.05元”时,她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仿佛她引以为傲的武器,被人抢走后,反过来捅了自己一刀。
“哼,花里胡哨。”她嘴硬地丢下一句,把账本扔回给我,却没再说一个“不”字。
我知道,这第一回合,我赢了。
但这只是开始。光会记账,只能保证我不吃亏。要想在这个家挺直腰杆,我必须要有自己的经济来源。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了大地。个体户和万元户的故事,每天都在报纸上传颂。我一个从未来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还守着沈建军那点死工资过活?
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就在这时,在厂里当工会干事的邻居张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脸神秘地对王秀莲说:“秀莲嫂子,我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外传啊。厂里马上要搞承包改革了,听说第一批承包食堂的,能挣大钱!”
王秀莲一听,眼睛都亮了。她这辈子,就对两件事感兴趣:一是算计,二是钱。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因为我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就是这个所谓的“食堂承包”,让沈家赔了个底朝天。那根本不是什么挣钱的路子,而是一个巨大的坑!王秀莲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不听我的劝,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投了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导致沈家好几年都翻不了身。
我正想着怎么提醒她,王秀莲已经拉着张婶,激动地打听细节了。
“真的?承包要啥条件?要多少钱?”
我看着她那副财迷心窍的样子,知道简单的劝说肯定没用。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呀”了一声,好像不经意地说道:“妈,我前两天听我娘家一个远房亲戚说,他们那边有个厂子,也搞食堂承包,结果……唉,赔惨了。”
王秀-莲的动作一顿,斜眼看我:“你懂什么?咱们这是大厂,能一样吗?”
“是不一样。”我点点头,慢悠悠地说,“他们那个厂更大。听说啊,承包的人以为是肥差,结果发现,食材采购的门道深着呢。里面的油水,早就被厂里几个管事的给分了,轮到承包的,就只剩下汤汤水水和一堆烂摊子。最后不仅没挣到钱,还把自己的本钱都赔进去了。”
我这番话,半真半假,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王秀莲的脸色,果然变了。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被人给算计了。
她狐疑地看着我:“你……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