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怀孕初期,身体不适,闻到油腻就吐得天昏地暗。陈美娟阴沉着脸,把一碗飘着厚厚油花的鸡汤“咚”地一声墩在我面前的小桌上,油腻的汤汁溅出来,烫红了我的手背。

“装什么装?”她叉着腰,三角眼斜睨着我,“我怀我儿子那会儿,吃树皮都香!就你金贵?给我喝!一滴都不许剩!怀着我林家的种还敢挑三拣四?饿着我孙子,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鸡汤那股浓重的、混合着鸡油和某种奇怪药材的腥膻气味直冲鼻腔。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就是这一呕,彻底点燃了她。她一把掀翻了小桌,滚烫的鸡汤泼了我一身。紧接着,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风声就扇了过来,重重落在我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耳朵里嗡嗡作响。

“贱骨头!给脸不要脸!”她扑上来,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我裸露的手臂,留下道道紫红的血痕,又狠命地拧我腰间的软肉。我蜷缩在地上,护着肚子,承受着雨点般的踢打和不堪入耳的辱骂。那一次,我下身见了红,在医院保胎足足半个月。林强,我的丈夫,只是在一旁搓着手,懦弱地劝:“晓柔,妈也是为你好,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急……你就忍忍……”

“用力!死了吗你!”陈美娟的吼叫再次将我拉回这血腥的产床地狱。她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带着隔夜的馊味和浓重的口臭。助产士焦急的声音在一旁模糊地响着,似乎在指导我呼吸、用力,但都被婆婆那淬毒般的咒骂声盖过:“没用的东西!连个崽都下不出来!当初就该让强子找个屁股大好生养的!摊上你这晦气玩意儿!”

剧烈的宫缩再次袭来,像有无数把钝刀在肚子里疯狂地搅动、切割。我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的产床边缘,指甲几乎要抠进铁皮里,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无边的痛苦和婆婆那张扭曲的、充满恶意的脸之间飘荡。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冰冷的念头,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脑海,带来一阵灭顶的寒意——那碗汤。

怀孕刚满三个月,胎像好不容易稳住了些。陈美娟破天荒地端来一碗熬得浓白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碗口氤氲着热气,飘散出一股比平时更浓郁、更复杂的药香气。

“喝了,”她命令道,声音平板,听不出情绪,“老母鸡炖的,加了点好药材,给你补补,稳住胎。”

那香气浓烈得反常,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腥苦。我看着她浑浊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阴鸷,心猛地往下一沉。过去的殴打、辱骂、无休止的折磨画面在脑中飞速掠过。直觉在疯狂地尖叫:危险!

“妈……”我声音发颤,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刚吐过,实在没胃口……等会儿凉点再喝,行吗?”

“等?”她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给你脸了是吧?我辛辛苦苦熬了几个钟头,你敢不喝?”她猛地一步上前,枯瘦的手如同铁钳,狠狠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端起那碗滚烫的鸡汤,不由分说地就往我被迫张开的嘴里灌!

“唔——咳咳!”滚烫粘稠的液体粗暴地涌入口腔,灼烧着喉咙。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鸡油的腥膻,瞬间引爆了胃里的翻腾。我拼命挣扎,汤水泼洒出来,烫红了脖子和前胸,更多的却被强行灌了下去。那腥苦的味道像活物一样钻进喉咙深处,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凉感,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