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么回事?啊?我家腾宇怎么回事?”张建国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他推开保镖,眼睛血红地冲到急诊医生面前。

急诊医生摘下听诊器,疲惫不堪,语气却像冰一样冷:“初步诊断,深度酒精中毒,极可能是假酒,里面掺了高浓度的甲醇。情况非常危险。谁是家属?签字抢救!” 他急促地扫过几张绝望的脸,“不止一个!一下子送来七个!都是中毒!你们这些孩子……不要命了吗?!”

后面的几个家长几乎是同时瘫倒或瘫靠在墙上。周芳感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声音无限放大——“深度酒精中毒,掺了甲醇”。甲醇!新闻里听过那么多喝了假酒失明甚至丧命的事……她眼前一黑,全靠扶住冰凉的墙壁才没有倒下。混乱中,不知哪位护士急匆匆地喊了一句:“这浓度太高了!器官衰竭指标飙升!快!肾上腺素!准备插管!”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尖锐。

希望如同暴风雨夜的烛火,微弱又飘摇。每过一分钟,家长们的恐惧就更深一层。时间在惨白的灯光和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中,凝固了。

时间凝固在凌晨四点十分。

急诊抢救室那两扇沉重的、隔绝生死的门,再次被从里面推开。不是之前的行色匆匆或是急切传唤,门开的动作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仪式般的残酷。

领头的主任医师姓陈,他摘下口罩,露出的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几分。他没有看围上来的任何一位家长,眼神空洞地投向远处走廊尽头模糊的光点,声音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节哀……我们……尽力了。” 几个字,像冰锥,狠狠刺穿了残存的幻想。

“什么?!”张建国最先爆发出嘶吼,他肥胖的身体像一座失控的堡垒,猛地撞开旁边的孙强,几步冲到医生面前,“你再说一遍?谁尽力了?!啊!你们这帮废物!老子给你们捐那么多设备白捐了?!”

陈主任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像一尊冰雕,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疲惫和几乎看不见的悲悯。“七位病人,”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全部,抢救无效。深度昏迷,甲醇导致呼吸循环衰竭,多器官功能迅速崩溃……回天乏术。死亡时间……间隔不久。”

没有惊呼,没有怒骂。那一刻,时间真的停止了。空气被抽空,巨大的真空吞噬了一切声响。

砰!周芳,这个一辈子要强、独自拉扯儿子长大的普通纺织女工,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直挺挺地倒向冰冷的地面,后脑勺撞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不省人事。

李想的父亲李文杰,那位总是在讲台上文质彬彬的教书匠,镜片后的双眼瞬间失去了焦距,身体摇晃着,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仿佛溺水的鱼。他靠着墙,一点一点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白得吓人。

孙强的反应更直接,他像一头被逼疯了的困兽,赤红着眼,发出野兽般的低嚎,猛地冲向墙壁,拳头不要命地砸向坚硬的瓷砖,一下,又一下,鲜红的血迹迅速染红了白色的墙面。

张建国没有嚎叫,没有倒下,甚至脸上那种暴怒的红色也迅速褪去,只剩下失血般的灰败。他挺直的身体像瞬间被抽走了脊梁,微微佝偻,死死盯着陈主任:“七……七个?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