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师在我手臂上发现划痕那天,父母的世界崩塌了。

他们第一次发现,妈妈严厉的要求和爸爸无限的宽容,竟让我在夹缝中迷失。

直到风筝线在我手中绷紧断裂,他们才终于明白——爱的教育不是两极拉扯,而是平衡的牵引。

后来我在心理课上画了一只双线牵引的风筝:一根是妈妈的提醒,一根是爸爸的拥抱。

我觉得你们的爱,像风筝线一样,既没让我飘走,又没勒疼我。”

那一刻,阳光终于穿透了我心中积压太久的阴霾。

10月23日,秋意深重,风带着点刺人的凉意。数学卷子发下来了,一个猩红刺眼的“68”烙在纸页顶端。那数字像两块滚烫的焦炭,烫得我指尖猛地一缩,迅速把卷子塞进桌斗最深处。周围同学嗡嗡的议论声、试卷翻动的哗啦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我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沉重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几乎震耳。一股熟悉的、冰冷的疲惫感,像深秋的寒雾,无声无息地漫上来,包裹住四肢百骸,沉甸甸地往下坠。手臂内侧,被校服粗糙布料摩擦过的地方,昨天留下的那几道新鲜划痕,隐隐泛起一阵细密的、带着奇异安抚感的刺痛。我下意识地用指尖隔着衣服,在那片隐秘的痛楚上轻轻压了压,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放学铃像是迟来的审判。我拖着书包,每一步都像踩在吸饱了水的海绵上,迟缓而费力。推开家门,客厅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妈妈林晓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微蹙的眉头。她抬眼,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脸上,带着她惯有的审视:“卷子呢?发了吧?多少分?”

空气瞬间凝固。爸爸陈宇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洗了一半的苹果,试图缓和气氛:“诺诺回来了?先歇会儿,喝口水再说。” 他的声音温和,像往常一样,试图在我和妈妈之间架起一座缓冲的桥梁。

但妈妈的目光像探照灯,不容躲闪。我沉默着,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雕像。她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刻意忽视的愠怒:“陈诺!问你话呢!卷子拿来!” 那声音像鞭子,抽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书包袋子仿佛有千斤重。我慢吞吞地打开拉链,手指在冰冷的课本和练习册间摸索,指尖触碰到那张带着耻辱温度的纸页。我把它抽出来,递过去,手臂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纸张递到一半,宽大的校服袖口无可避免地向上滑了一截。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妈妈伸过来接卷子的手,猛地顿在半空。她的视线,像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钉在我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腕上——几道平行排列、微微红肿的划痕,清晰地暴露在灯光下,如同某种无声而刺目的控诉。她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那里面翻滚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惧,几乎要将我吞噬。她猛地一步上前,不顾我瑟缩的躲闪,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骨头生疼。

“这……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变调,尖利得破了音,带着哭腔,“陈诺!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爸爸手里的苹果“咚”地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茶几脚边。他几步冲过来,看到我手臂上的痕迹,脸上的温和瞬间碎裂,只剩下惊骇和茫然:“诺诺?怎么回事?谁……谁欺负你了?” 他慌乱地想碰又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