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
冲垮了南方的堤坝,也冲垮了我三年的等待。
他回来了,带着一身江南的烟雨气,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妻子。
他说,情分犹在,恩义两难。
他说,笙笙,忘了我曾许你的地老天荒。
可这世间,万物皆可忘,唯有爱与恨,如同刻骨的烙印,无处可逃。
01
大婚的喜帖送到我案上时,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一簇簇,如燃着的霞火。
我正对着一方端砚,细细研磨着松烟墨。
言小小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脚步轻快,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小姐,相爷遣人来说,魏大人不日即将还京,皇上龙心大悦,说要亲自为您和魏大人主婚呢!”
我握着墨锭的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开。
魏承言。
我的魏承言。
他要回来了。
我放下墨锭,走到窗边,看着那满树的繁花。三年前,他就是在这棵树下与我道别。
他说:“笙笙,等我,待我从江南治水归来,便以这满树海棠为聘,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我等了。
等了一千多个日夜,等得海棠花开了三回。
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
我抚上心口,那里跳得又快又急,带着一丝近乡情怯般的惶恐。
02
我与魏承言的相识,并非始于青梅竹马。
他是我父亲最得意的门生。
那年他初入京城,不过一介寒门学子,却凭着一篇《治水策》名动天下,被先帝钦点为状元,入职工部。
父亲爱其才,破格将他收入府中教导。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父亲的书房。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阳光透过格窗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抬起头,撞上我的目光,那双眼睛,清澈如山涧的溪流,又深邃如静夜的星辰。
只一眼,我便沉沦。
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去书房,有时是送一碟新做的糕点,有时是捧一本请教的古籍。
他总是温和地笑着,耐心地为我讲解,他的声音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风,能吹散我心中所有莫名的烦忧。
03
我们的情意,是在一笔一画间慢慢滋生的。
我爱作画,尤爱画山水。他便寻来前朝的孤本画册,一页页翻给我看。
我作画时,他便在一旁为我研墨,他说我用的墨,需得是七分急三分缓,研出来的墨汁才够温润,配得上我的画。
那段时日,是我一生中最安宁的时光。
满室墨香,岁月静好。
他从未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却将所有的温柔,都融进了那一池浅浅的墨里。
他向父亲提亲那日,父亲将他叫到书房,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他从书房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走到我面前,轻轻执起我的手。
“笙笙,”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相爷允了。”
那一刻,我听见满树的海棠,都在为我欢歌。
04
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我们定下婚期后不久,江南水患,连淹七州,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朝堂之上,百官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