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玲琳带着大漠的风沙嫁入北齐深宫时,腰间只系着故乡的一串沙棘果。
古谚在合卺夜抛下她处理边境急报,从此再未踏进她的宫殿。
她咳血晕倒在雪地里,他赐下汤药却命太医谎称是毒药:“让她恨朕,好过为朕殉葬。”
当她得知母族被灭时,他正为护她性命封锁消息。
“陛下可爱过臣妾?”她临终前问得绝望。
他攥着当年她遗落的狼牙项链,声音嘶哑:“从你踏入北齐那刻起,朕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宫人整理遗物时发现匣底压着枯死的沙棘,和一张字条——
“若来生不为公主,愿与君观尽北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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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三年的冬,格外酷寒,连北齐都城邺京的朱红宫墙,也仿佛被冻得褪了颜色,透着一股子僵硬的灰败。
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着殿宇的飞檐,呜咽声整夜不息。
燕玲琳站在冰冷的殿阶上,目光穿透漫天风雪,固执地向西凝望。那是大漠的方向。
她身上簇新的北齐宫装,繁复厚重,金线绣着精细的凤凰牡丹,华贵却压得人喘不过气,远不如故乡的窄袖胡服来得自在。
腰间,那串用红绳仔细穿起的沙棘果,是唯一从故土带来的东西,在苍茫的雪色里,干瘪暗红的果子像凝固的血珠,微微晃动。
“公主,风太大了,仔细冻着。”陪嫁侍女阿黛将一件厚重的狐裘披在她肩上,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燕玲琳没有动,任由寒风将狐裘边缘的绒毛吹得纷乱。
“阿黛,”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几乎被风声吞没,“你说,王庭外的沙棘草,今年结的果子,可还多吗?”
阿黛的眼圈瞬间红了,喉头哽咽,答不上话。
她们都清楚,自踏入这北齐深宫,踏上和亲之路的那一刻起,故乡的风沙,便成了此生再难企及的梦。
她们再也无法骑马奔走于大漠落日之下了,进入这座城时起,燕玲琳便知道她再也没有自由了。
昨日,是她与北齐皇帝古谚的大婚之日。
喧嚣的礼乐,鼎沸的人声,繁复冗长的仪式……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不真切。
她被无数只手牵引着,推搡着,如同精致的提线木偶。直到深夜,才被送入这所名为“披香殿”的宫室。
殿内红烛高烧,映着满目刺眼的红,她端坐在喜床上,心跳如擂鼓,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红烛燃尽又添,蜡泪堆叠,如同她心头渐渐冷却的希望。外间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
天快亮时,才有内侍官小心翼翼地进来,垂着头,声音平板无波:“陛下口谕,西北边境有紧急军情,陛下已移驾宣政殿处置。请……请皇后娘娘先行安歇。”
“紧急军情”……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针,瞬间刺穿了所有朦胧的期待和少女的羞涩。
原来,在他眼中,她这位来自大漠的和亲皇后,远不及一道边境的急报重要。
那身华美沉重的凤冠霞帔,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雪,下得更急了,如同扯碎的棉絮,铺天盖地。
燕玲琳微微晃了一下,阿黛连忙扶住她冰凉的手臂。
“回吧。”燕玲琳终于收回目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剩一片被风雪浸透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