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脂粉铺里的安息香
寅时刚过,香雪斋的门板就被衙役们卸了下来。林怀瑾弯腰跨过门槛时,一缕晨光恰好斜斜地打在王婆倒下的位置,将地上那滩早已干涸的血迹照得发亮。
"大人,死者是在柜台后发现的。"李虎举着火把引路,火光在铺子里投下摇晃的影子,"发现时手里还攥着半根绣花针,跟周秀才的死状一模一样。"
林怀瑾的靴底碾过地上的香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间小小的脂粉铺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甜腻中带着一丝腐朽,像是陈年的安息香混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
"把香炉取来。"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掠过柜台边缘。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抓痕,木刺都翻了出来,显然死前经历过剧烈的挣扎。
铜制香炉被呈上来时,炉壁还残留着些许温度。林怀瑾用镊子拨开香灰,突然动作一顿——灰烬中埋着几粒暗红色的结晶,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不是普通的安息香。"他捻起一粒结晶对着火光细看,"里面掺了朱砂和...像是骨粉的东西。"
李虎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
"先别声张。"林怀瑾打断他,目光转向角落里翻倒的绣篮。杂乱的丝线中,一张未完成的绣帕格外扎眼。他小心地拾起来,指腹抚过上面凌乱的针脚。
这帕子上的绣纹乍看杂乱无章,可若是细看,每一针的走向都暗合某种规律。针脚在同一个位置断了三次,最后一次甚至将锦缎都扯出了裂痕——这绝非寻常绣娘会犯的错误。
"去查查这帕子的主人。"林怀瑾将绣帕收入袖中,突然注意到柜台下方有一小片被撕碎的纸屑。他俯身拾起,对着火光一照,隐约可见半个"昭"字。
与此同时,昭绣坊内,沈昭绣正对着烛火细看那张从王婆绣篮里找到的帕子。烛光下,杂乱的针脚在她眼中渐渐显露出真容——这哪里是什么惊慌失措的绣品,分明是"针娘秘谱"中记载的"惊惶走线"!
针脚慌乱不堪,丝线在同一个地方断了三次,仿佛绣这帕子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正经历着极度的恐惧。
此针法非心神巨震、生死一线时不可得,是身体最本能的记忆。
也只有受过针娘亲授之人,才可能在无意识中留下这样的痕
"小姐..."小桃战战兢兢地递上一杯热茶,"王婆前几日确实提起过夫人,说...说当年若不是夫人偷学针娘的..."
"住口!"沈昭绣猛地攥紧帕子,丝线勒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母亲是针娘亲口承认的关门弟子,何来偷学一说?这污名,竟连死后都不得洗刷。
她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向妆台,从暗格中取出一枚断针。这是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说是当年针娘所赐。现在想来,王婆手中的断针,会不会就是...
她压下心中的骇浪,声音微哑地问小桃:“王婆近来,可有提过我母亲?”
小桃咬着下唇,犹豫半晌,才小声道:“提过……王婆前几日与人闲聊时说……说当年沈夫人若是没动歪心思,去偷学针娘的独门绣法,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话音未落,沈昭绣手中的帕子已被攥得死紧。
偷学?
母亲从未偷学!
她是针娘在世时亲口承认、只差一场仪式的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