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李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银剪子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按照沈思琪的吩咐,她该在剪断脐带的瞬间,用藏在指甲缝里的鹤顶红,抹在婴儿的口鼻上,让他变成一个“死胎”。
但她看见李贵妃的眼泪,混着汗水淌下来,滴在婴儿的脸上。那孩子还没完全出来,小手却已经抓住了李贵妃的衣角,像极了当年在永安寺山涧,她死死拽着大公主的模样。
“怎么还不剪?”李贵妃的贴身宫女春桃急得跺脚,“再拖下去,娘娘就没命了!”
李菲的指尖在颤抖,鹤顶红的粉末顺着指甲缝掉下来,落在产褥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沈思琪带着人来了,他大概等不及要看李贵妃的下场。
“啊——”李贵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李菲低头,看见婴儿的脸已经憋得发紫,再不出来就真的要窒息了。
她猛地闭眼,银剪子落下的瞬间,没有去碰婴儿的口鼻,而是反手将一根银针扎进了李贵妃后腰的穴位——那是养母教她的保命法子,能让人瞬间昏迷,却不会伤及性命。
“生了!是个皇子!”李菲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喜悦。她用襁褓裹住婴儿,转身时,正撞见沈思琪撞开殿门。
沈思琪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婴儿身上,眉头瞬间皱起:“怎么是活的?”
“沈大人说笑了。”李菲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向他,“娘娘吉人天相,皇子自然平安降生。”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只是贵妃娘娘生产时力竭昏迷,怕是需要太医好好诊治。”
这话是说给殿外的侍卫听的。沈思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没想到李菲敢违抗他的命令。
就在这时,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响亮得像惊雷。李菲低头,看见婴儿后颈的朱砂痣,和大公主的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这孩子或许不是意外,是老天爷给的机会——一个能让李贵妃和皇帝互相猜忌的机会。
“把孩子给我。”沈思琪伸手去抢。
“不可!”李菲侧身避开,“皇子刚降生,体弱,需由生母亲自喂养。”她抱着孩子走向内殿,“沈大人若真为皇子着想,就该请太医来给贵妃娘娘诊治,而不是在这里争来抢去。”
沈思琪站在原地,看着李菲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自己低估了这个看似沉静的医婆。
月全食结束的那一刻,李菲抱着婴儿坐在李贵妃的床边。李贵妃还在昏迷,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轻轻抚摸着婴儿的脸颊,忽然想起大公主。
前日她借着国公府的令牌出宫,在城郊的破庙里见到了大公主。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后颈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红,看见她时,只是淡淡说了句:“阿云,该收网了。”
李菲低头,吻了吻婴儿的额头。这孩子,或许就是收网的最后一环。她将养母留下的半块凤钗碎片塞进婴儿的襁褓里,那是元皇后的信物,也是时候,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殿外传来报时的梆子声,三更了。李菲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月光穿透云层,照亮整个紫禁城。她知道,这宫墙里的血,还没流够。但这一次,她不再是躲在暗处的棋子,而是执棋者,要亲手把大公主,也把自己,从这无边泥沼里,一点一点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