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疑云

李贵妃醒来时,窗外的月光正斜斜切过龙涎香的烟缕。她摸向身侧,空的,只有襁褓留在锦被上,余温像层薄冰。

“皇子呢?”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转头看见李菲正抱着婴儿站在烛火下,银剪子在指间转了半圈,寒光晃过婴儿熟睡的脸。

“娘娘醒了?”李菲将婴儿放回床榻,指尖在襁褓边缘顿了顿——那里藏着半块凤钗碎片,元皇后的血渍早已发黑,却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太医说您气虚,皇子暂由乳母带着,就在外间。”

李贵妃盯着她的手,那双手前几日还在给齐贵人熬“安神汤”,如今却轻得像拈着片羽毛。“你在我昏迷时,做了什么?”她忽然抓住李菲的手腕,指甲掐进当年被玄甲卫刀划的旧疤里,“沈思琪来过,对不对?”

李菲没挣开,任由那点刺痛漫上来,像当年坠崖时骨头裂开的钝痛。“沈大人只是来探望,见娘娘未醒就走了。”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地方,李贵妃的金镯子滑到肘弯,露出腕上道浅疤——那是当年在永安寺,被元皇后的凤钗划破的。

“他想要这孩子的命。”李贵妃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寒意,“就像当年,他姑母沈盛夏想要寅缪的命一样。”

李菲的指尖猛地收紧。原来李贵妃什么都知道,知道沈皇后不是善类,知道永安寺的截杀里,沈盛夏也掺了一脚——她救下大公主,不过是想留个拿捏皇帝的筹码,可惜大公主被李氏藏得太好,直到沈皇后自己死在产床上,也没找到。

“娘娘多虑了。”李菲抽回手,袖口扫过烛台,火星溅在地上,“皇子是您的护身符,谁也动不得。”

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在沈思琪的药里加了味缓泻的巴豆,让他此刻正蹲在恭房里脱不开身,但更重要的是,她昨夜已让人把凤钗碎片的事,透给了皇帝身边的老太监——那太监是元皇后的陪嫁,最懂如何挑动皇帝的疑心。

六、暗棋

皇帝踏进宫门时,李菲正在给婴儿换尿布。她故意将襁褓解开些,露出婴儿后颈的朱砂痣,像颗刚点上去的胭脂。

“这痣……”皇帝的声音顿在半空,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艾草,带起阵苦香。他盯着那点红,眼神发直,像看见多年前元皇后抱着襁褓里的寅缪,在御花园教她认花。

李菲垂眸行礼,余光瞥见皇帝袖中露出半角明黄纸——那是她托老太监递的密信,只写了“凤钗重现,痣似旧主”八个字。足够了,对于猜忌心重的帝王来说,八个字能在心里盘出百种阴谋。

“贵妃身子如何?”皇帝的目光从婴儿脸上移开,落在帐内的李贵妃身上,语气里没什么温度。他这些日子常去齐贵人的禁宫,不是念旧情,是想从那疯女人嘴里套出沈皇后当年的旧事——沈盛夏死后,他总疑心自己被那女人蒙了半辈子。

“回陛下,娘娘还在静养。”李菲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昨夜说胡话,总喊‘皇后饶命’,许是吓着了。”

皇帝的眉峰跳了跳。沈皇后的牌位还在太庙,他前日去祭拜,看见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支白玉簪,和齐贵人那支一模一样。此刻再听“皇后”二字,竟觉得殿里的龙涎香都带了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