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金殿错

永定二十三年的雪来得早,十月末就压垮了御花园的梅枝。沈砚辞捧着刚誊抄好的《河渠志》,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下,靴底踩着薄冰,咯吱作响。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皇帝的怒喝:"废物!连个投壶都赢不了,朕养你们这群皇子何用!"

沈砚辞垂眸,指尖在书卷上洇出浅痕。他是翰林院编修,今日奉旨送修订好的典籍,恰逢陛下与皇子们宴饮。投壶是雅戏,输赢本无伤大雅,只是那位输了的七皇子赵珩,是皇后嫡子,向来被陛下寄予厚望。

"父皇息怒。"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儿臣只是侥幸赢了七弟,算不得什么本事。"

沈砚辞心头微颤。这声音他认得——镇北侯萧彻,昨日刚从北疆回京述职,此刻竟会在御书房陪宴。

"侥幸?"皇帝冷哼,"萧彻十三岁随军,二十岁镇守雁门关,大小战役百余场,凭的岂是侥幸?倒是你,"他话锋转向赵珩,"除了斗鸡走狗,还会些什么?"

赵珩的声音带着哭腔:"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

"够了!"皇帝打断他,"罚你去国子监抄《资治通鉴》一百遍,没抄完不许出府!"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萧彻走出来,玄色常服上落着雪,腰间悬着枚墨玉令牌,上面刻着"镇北"二字。他看见丹陛下的沈砚辞,脚步顿了顿。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砚辞想起三年前的上元节。那时他还是太学生,在曲江池边看灯,不慎被人挤落水中,是个陌生少年跳下来救了他。少年抱着他上岸时,发间沾着灯影,脖颈处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像片枫叶。

后来他才知道,那少年是刚从北疆回京的萧彻。只是自那以后,两人再未见过,萧彻很快重返边关,而他入了翰林院,成了终日与笔墨为伴的文官。

"沈编修?"萧彻先开了口,声音比记忆中沉了些,"陛下正问《河渠志》的事,进去吧。"

沈砚辞拱手:"多谢侯爷提醒。"

进殿时,他余光瞥见萧彻站在廊下,正用指尖拂去肩头的雪。那双手骨节分明,虎口处结着厚茧,与他握笔的手截然不同。

2 国子监

七皇子被罚国子监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沈砚辞作为翰林院派往国子监的协理官,每日都能看见赵珩坐在窗边,对着《资治通鉴》唉声叹气。

"沈大人,这字也太绕了。"赵珩把笔一扔,苦着脸,"你说父皇是不是故意刁难我?"

沈砚辞捡起笔,蘸了墨:"殿下,《资治通鉴》里藏着治国之道,陛下是希望您能从中有所悟。"

"悟什么?悟我不如萧彻?"赵珩冷笑,"他不过是个武将,凭什么让父皇另眼相看?"

沈砚辞默然。京中都知七皇子嫉恨萧彻,不仅因为陛下的偏爱,更因萧彻是皇后的外甥——当年皇后兄长战死沙场,只留下这一个儿子,皇后对萧彻向来照拂,反倒让赵珩觉得自己被分走了母爱。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沈砚辞走到窗边,看见萧彻站在国子监门口,被一群太学生围着。

"萧侯爷,听说您在北疆能一箭射穿三层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