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人拧干的棉絮,一缕缕挂在枝头和屋顶,把凌晨五点的世界裹得发潮。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炸响,铃声尖厉得像道闪电,劈开了燕子混沌的睡意。她闭着眼在枕头上乱摸,指尖撞在冰凉的屏幕上,还没看清名字,轩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冲了出来,带着股不容分说的急劲:“燕子,大新闻——妇产科丢了个孩子,想要就麻溜起床,我这就到你楼下。”
“多久?”燕子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下去,后背瞬间沁出层凉意。她手忙脚乱地抓过床尾的牛仔裤,裤脚还沾着昨天跑乡镇采访时蹭的泥点,穿到一半才发现毛衣穿反了,领口卡在下巴上,含混不清地又问了遍:“到底几分钟?”
“穿鞋的功夫。”轩的声音混着汽车引擎的低鸣,像是隔着层薄雾。燕子顾不上系鞋带,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找袜子,脚趾头撞到床腿也只“嘶”了一声,抓起玄关柜上的全麦面包和冰箱里的酸奶就往楼下冲。楼梯间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橘黄色的光把她的影子拽得老长,一级级磕在台阶上。
刚冲出单元门,就见轩的警车斜斜杵在路边,雾汽在车顶上结了层薄霜。燕子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把早餐往轩怀里塞,他接过去的瞬间,她才发现他眼下泛着青黑,胡茬也冒出了些,显然是熬了夜。轩撕开面包袋的动作带着股狠劲,一口下去半个面包就没了,碎屑沾在嘴角,咽下去时喉结滚得格外用力。
“快当新娘子的人了,吃相还这么野。”燕子正低头穿袜子,余光瞥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打趣。袜子是昨天随手扔在包里的,袜尖破了个小洞,她往里塞脚趾时,听见轩含着面包说:“凌晨三点接的警,局里灯全亮了,现在机场安检口加了三道岗,高铁站每个出站口都站着人,就连城乡结合部的小路都设了卡,就怕人把孩子带出城。”
燕子赶紧摸出录音笔,按开关的指尖有点抖——这可是大新闻。笔在采访本上划得飞快,刚写下“凌晨三点报案,全城布控”,就听见轩补了句,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丢孩子的是咱老同学。”
“阿芬?”燕子的笔“啪”地掉在腿上。她记得阿芬上礼拜刚剖了龙凤胎,朋友圈里还晒过两个红彤彤的小脸蛋,一个攥着拳头,一个张着嘴,可爱得紧。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方向盘往右转时,他的声音沉了些:“她顺产生不下来,剖完元气大伤,昨晚抱着女儿睡着了,醒了就发现儿子没了。她老公守在旁边,熬得眼睛都红了,俩人刚能松口气歇会儿,谁能想到……”
话没说完,燕子看见路边支着个早餐摊,竹筐里的包子冒着白气,摊主正用抹布擦桌子,晨雾里飘着馄饨的香气。“停一下!”她推开车门就往下跳,冷空气灌进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哆嗦。“两碗馄饨,三碗豆腐脑,要咸口的,再来一笼猪肉大葱包,多放醋!”她冲摊主喊着,手在兜里摸零钱,指节冻得有点僵。
摊主掀开保温桶,白气“腾”地涌起来,裹着股暖烘烘的香。燕子把早餐往塑料袋里装,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凉气钻进去。跑回车里时,塑料袋被她攥得皱巴巴的,轩看着她怀里鼓鼓囊囊的袋子笑:“买这么多,是打算在医院开席?”“总有饿肚子的。”燕子把东西往后座塞,话音刚落,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似的窜了出去,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些小水花。